慧真有些犹豫,哲阳一闪身就晃了过来,一把抓住江杳云手腕,江杳云躲闪不及,一脸吃惊看着哲阳,哲阳仍旧一脸了无表情。
江杳云只觉一道暖流顺着手臂冲入体内,至纯至阳,连绵不绝,顷刻间体内循环着这股力量,自身的真元也都被调动起来,顺着这股暖流运转不息,归于丹田。江杳云顿时神清气爽,自知气血已通,真元再无阻滞,又得这股真元,修为较前大增,虽不及当日在蒲泽院时,但也足以自保。
哲阳松开手,退到一边,仍然不言不语,面上并看不出来有何变化,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江杳云回想他刚为自己输送真元,后续绵绵,赞叹他修为深不可测。
一脸惶恐,哲阳道:“哲阳修为,与师父师太相距甚远。师父曾经说,天外有天,无人可当这‘深不可测’四字,哲阳更不敢当!”江杳云笑笑:“你师父说的对,是我少见多怪了,不过你的修为的确了得。”
知道哲阳不善言辞,慧真解释说:“他是他师父的得意弟子,为人可算得上不通世故,但一门心思只在修真,并无他想,如此一来,虽然悟性不高,但执于一门,进境非比寻常,如今大概能胜我三分了。”
听得此语,哲阳并不说话,只是紧紧低了头,双手紧紧合在腿侧,甚是恭敬。江杳云点头叹道:“修真之人,本该超尘脱俗,可越是修真,却越追逐权力,才误了修真本道。若人人皆可如哲阳一般执念,也算得上修真的至高境界了。”慧真也叹道:“有人则有欲,若论争权夺利为欲,那见名山大川心生喜悦向往,不也是欲么?”低头叹了口气:“江姑娘,你多保重。不日望在棠香府相见,若不见我,也不必与他说起我。”
心头震动,但看着慧真淡然超脱的眼神,江杳云还是应了下来:“必从师太之言。”慧真向哲阳道:“我们走吧。”哲阳答了一句“是”,随着慧真御风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目送他们离开,江杳云心中翻腾,躺倒睡去,辗转难眠,到后半夜气血上涌,渐成阻滞之势,江杳云暗暗吃惊,觉到不好,但却又不似所知之病,也不同于往日所感,躺身不住,待要起来,又身体绵软无力,硬撑着支起一肘,胸中憋闷,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月光之下,一滩黑紫。江杳云突然觉得胸中通畅,四肢血气流动,并不需引导,自行运转,坐起来默默运行真元,引血归经,那真元轻轻受到引导即行转动,三周之后,愈发迅速,丝毫无所凝阻。江杳云只觉在无名谷中吃的那血玉果的味道窜上舌根,浑身清爽,胸中块垒尽消,四肢暖意顿生,头脑清凉。
天明时分,第一道阳光刺破天际冲了出来,江杳云浑身血气突然聚都归入丹田,双目一睁,眼中明光闪动,耳聪目明,真元源源不断从丹田而出。直到太阳升起,江杳云方起身,浑身轻飘飘的,脚下虚无,一步一履尽皆轻松惬意,呼吸之间并无轻重分明。江杳云想到医经上记载的此种情况即是破小周天而至大周天,自此修为入得佳境,无数修真之士苦修多年,仍旧在小周天,无法跨越。回想经历种种,江杳云也不知到底是因何得此奇遇,但遇到过逸尘和慧真,江杳云也渐渐随份自然,并不追根究底,只觉如此一来,自己可以更容易地见到李师伯,把师祖冤死一事公告天下。还有一份念头隐隐萦绕心头,自己修为增进,就可以相助洛霄,不必怕拖累于他不敢见面。
慧真随哲阳一路猛赶,第三日的中午见到了哲阳的师父穆铮。穆铮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眼,旁边站了几个门人弟子。慧真一头冲进去,哲阳默默把众人带开,关上房门,自己守在门口十步之外。
慧真轻轻坐在床榻旁,穆铮头发已经花白,面色也苍老得很,睡在床上,依旧皱着眉,头上皱纹纵横深浅,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样子。
慧真坐了一个下午,外面哲阳说:“师太,师父吃药的时候到了,您也该吃饭了。”慧真一句“进来吧”,哲阳才端着药碗走进来,慧真默默起身出去。哲阳收回刚刚想要递给慧真的药碗,跪在床榻旁轻轻呼唤师父,待穆铮睁开双眼,哲阳回身去看慧真,慧真却早已出门去了。
默默扶穆铮起来,哲阳低声说:“师父,您今日觉得如何?”穆铮缓缓说:“现在什么时辰了?”哲阳回答:“师父,酉正了。”穆铮靠在靠垫上:“到底是老了,午睡竟然睡到如此时候。”哲阳强忍了泪水:“师父不过近日忧思过度,过些时日就好了。”把药碗拿过来,就要喂穆铮。穆铮叹口气,接了过来:“身病易医,心病难医啊!”一口一口把药都喝了,一边喝,一边说:“刚刚睡着,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她。可是醒过来,却没有人,大概是我做梦了吧,没想到病着,连气息都判断不准了。我梦见她就坐在床边,等我醒来,可我却怎么都醒不过来。”说着,把最后一口药倒进嘴里。哲阳忙递上去一碗蜜水,穆铮摇摇头:“喝也无益,心是苦的,嘴里怎么能是甜的。”哲阳有些踌躇,实在不知是否该告诉师父慧真来了的事情。
“喝了吧,苦药留在嘴里也不是味儿。”慧真走进来。穆铮手按床榻,撑将起来,怔了一怔,突然连滚带爬就要下来,哲阳忙扶住他。慧真走来扶住:“把蜜水喝了吧,吃药以后,不都是喝一碗的么?”穆铮双眼直着,只是点头,口中回答“嗯嗯”,接过哲阳的碗一饮而尽,眼神都没有离开过慧真。
慧真扶他躺倒,哲阳默默出去关上门。穆铮一把握住慧真的手,慧真手一抖,穆铮一下松开,缓缓收了回来,面上有几分尴尬,目光却不移开,直直地瞧着慧真的脸,眼角微湿,却焕发出别样的神采,仿若在看一尊极美的雕像,欢喜无限,却并不说话。
慧真心中一叹,当年他也是这般瞧着自己,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可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自己都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