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的撇过脸,一边用手掌扇风,一边随口胡扯:空调太热了。
后来有一次,不知道她因为什么事而生气,把笔扔到我的脸上,踩了我一脚,很生气的走了。
她不识货,你收着就好了。毕竟120万,能回到自己的口袋还是可喜可贺的事。她乱说一通,侧眼所见,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伸手掐死她。
谁知道他只是很长很长的叹气,然后再次以那种让她窒息的眼神望她,她恍惚记得,他站在公共汽车的拥挤的中间通道上,单手把她搂到面前,一手侧拉着手环,低头深情的眸光锁紧她:巧巧,这角度很好。
她那时候并没有告诉他:站在你的身边,阳光从车窗外倾泻进来,一摇一晃的车子,我从下向上看你笑着微抿的嘴角,那……角度,也是极好极好的。
那声音今天响在耳际,带着叹息和疑惑:巧巧,告诉我,你为什么,走了?
咳、咳、咳……她拼命的咳嗽,咳得失重的身体撞向前面的音响开关,突然嘈杂的音乐声把她惊醒过来,她苦瓜干一样的脸:对不起,陈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但我真的要走了,很晚了。
她起身要走,手刚碰到车门开关,便被他死死的扣住,那双大掌把她的小手掌握,极重的力量,咬着牙根迸出来的怒喝:骆巧巧……你到底想藏到什么时候?
骆巧巧?她像要哭了,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陈总,骆巧巧是什么东西啊?是人还是小狗狗啊?我只是不小心拿了你的笔,我今晚又想把笔还给你,就这样而已,我没……没有藏起你的骆巧巧……她感觉他眸中的黑色转浓,转淡,然后便是平静无波的死水一潭。
张心越明白自己激怒他了,也许自己错过了最后的坦白时机。
他原来认得她的,一直都认得。所以,装了个120万的陷阱来引诱她,引诱她承认自己就是当年的骆巧巧。
他冷冷的哼道:是你放弃了机会的,往后,你怪不得我。
他所说的机会,大概就是坦白自首的机会吧?
但坦白从宽,向来都是骗人的。至于犯人来自首,并不见得是良心发现,也可能是穷途末路,再也躲不过。
而她,现在明明是躲得过的,所以,急自首、来坦白这不是她今晚要做的事。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骆巧巧,只要她张心越死不认帐,这世上,就不会再有骆巧巧。
即使他要验dn,他也找不到当年的骆巧巧来验。
抗拒的结果只能从严。
口硬到底的张心越,便被逼很悲摧的穿着一套仁梓公司的工作套装,出现在华衣美服、美人如鲫的珠宝秀场。
珠宝秀场,当然是极致的奢侈闪亮,名媛明星不光穿得像出席时装周,脖子上、手腕上更是巴不得把传家之宝全都挂上身,一个宴会厅都在争先恐后的露0胸露背露钻石……
而张心越穿着正经的套裙,连耳钉都没戴一对,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秀场的中心地带,身边还站着一个名贵西服装点的极限级帅气钻石男……
而可恶的是,当全场的焦点都落在她寒酸的身上时,闪钻兄……陈孝言,很嫌弃的往旁边闪了一闪,拿了杯香槟站得远远的。
凄凄、惨惨、戚戚……
被遗弃、继而被围观的强烈挫败感充斥张心越的脑海,她能感受到陈孝言在旁边拿着香槟得意的笑。
骆巧巧虚构的身份是珠宝设计师,他今天便带她来珠宝秀。骆巧巧曾经让他在婚礼中等了一天一夜,他今天就让她在满场的嘘声中感受廖落。
陈孝言,果然还是那个有仇必报的真小人。
她脸惨白了一下,然后对着四周很热情的招了招手,无比坦然地来到陈孝言的面前,鞠躬恭敬的替他拿好手里的香槟杯子:陈总,我去帮你添酒……
她还从秀场的中央向两边奔走,帮他取了几盘特大盘的水果殷勤的问他:陈总,要葡萄还是苹果?
还像模像样的拿了条干毛巾,举过头顶交给陈孝言:陈总,天气热,你擦擦汗……
他的样子颇为无语,斜斜的瞄她。
她笑眯眯的,任劳任怨的表情,垂首恭谨的姿态:陈总,我这人没什么长处,但就是会擦鞋、拍马屁,你喜欢在秀场上带个小跟班显摆,我一定尽职尽责、不辱使命……
她转身时望见他眼里的黯然,心中强烈的爽到了。
想在人山人海中,把我捏成一团羞辱的、鄙微的烂泥?
你可知,越烂的泥越是有营养,越是把我这朵小花薰养得香气逼人。
不就是打扮得不合时宜、被人当笑话看几眼嘛!她又不会少长几块肉,这些人往后在别人的后头嚼舌头,讲事非,讲的也是:陈孝言的那个小跟班,小奴才,那个……
没人认识她张心越,丢脸的就不是她张心越,而是你陈某人。
珠宝秀开始,珠宝首饰对女人总有无限的吸引力。张心越虽然明知自己买不起,戴不上,还是望着场上模特们身上装戴的钻石,望得双眼放光。
喜欢吗?陈孝言站在她的旁边,很温柔很深情的问她。
她瞥了他一眼:废话。
你承认你是骆巧巧,我就送给你。他拿杯子的手指了指台上,一个很雍容的模特儿踩着高跟,红色的礼服长裙裸着的香肩,一串垂坠的蓝宝石项链挂在颈间,聚焦的灯光与蓝宝石交相辉映,模特儿的周围就像镀了层蔚蓝的光。
她很期待的望着他,亮亮的眼珠子比蓝宝石更闪更亮:唉,如果我认识骆巧巧就好了,我通知她来领项链,她一定会给我点儿回扣的。
……
陈孝言……娇媚的、惊喜的声线,把尴尬的两个人打断。陈孝言转过身子,与侧边走过来的女子打了个招呼:你去哪儿了?刚才一直没见你。
哦,我在后面和李夫人聊了几句。她很自然的与他并列站在一起,向着张心越礼貌的微笑:你好。
……你好!
张心越用手指用力的掐自己的掌心,很痛,咬了咬牙,迸出一抹笑容。
你好,蓝家蔚。
她说她喜欢这款项链。陈孝言在和蓝家蔚说话,眼睛望着的却是张心越。
张心越想回应他一笑,却别扭的怎么都笑不出来。蓝家蔚善解人意的道:如果你想送,那就送吧!对你来说,这不算是钱。
看到陈孝言举起拍卖出价的牌子,张心越激动了。
这场珠宝秀,除了展出当前最时尚最新款的首饰之外,还会从中挑选几款出来拍卖,拍卖所得会捐献给慈善机构。
而现在模特儿身上的这款蓝宝石项链,便是拍卖的一款。
张心越努力的压抑住自己虚荣的心跳,尽量平静的听着拍卖场上的竞价。
800万第一次,800万第二次,800万第三次,成交!
好吧,800万。陈孝言,为了这800万,我要不要坦白呢?
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送给我,是不是表示你对我的情意还剩下一点点呢?
喂,张心越,有人给你800万,800万啊……你如果还对他说谎,不诚实,实在是太过份了?
她卖力的做着心理建设,目光炯炯的望着陈孝言把那串昂贵的项链送到她的面前,宝石闪蓝的光芒耀眼……只耀了一下眼睛,他转身,深情款款的把项链戴到了蓝家蔚的脖子上。
家蔚,这项链很适合你。
张心越在走廊里靠着墙,她有那么一刻想要掐死自己,可惜她胆小如鼠,没有自杀的胆量。
张心越,你这个白痴兼笨蛋,居然一直在期待他会给你送800万的宝石项链,还是在蓝家蔚的面前送?
明知他是想玩你,你还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等着他来割肉?
就因为那条破项链?饿了不能吃,累了不能睡,渴了不能饮,那项链对你来说有个屁用?
虚荣啊虚荣,害死人的虚荣。
哼,要什么?项链吗?哈哈哈……我配吗?我是什么青瓜白菜啊,我配得起800万的钻石吗?我它妈的配吗?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劳你陈总裁发善心。
他眼里有水花的暗影:你生气的样子,真像……
哈哈,像骆巧巧是吗?屁,你那个骆巧巧要么就是这辈子都不想见你,要么就是100万年前就见鬼了。她挥开他的手:别再和我提什么骆巧巧,我不是,永远都不是。
她很争气的一个人跑了,眼泪却很不争气的往下落。有时候,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太容易哭,无端端的会为一些小事情哀伤。
那么艰难困苦的路都迈过来了,只是一个与她此生再无交集的男人而已,实在不值得哀痛。
我只是,舍不得那快到手的800万而已。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在宁静的酒店玻璃门侧缘,看清一个女人在玻璃上投下的倩影。
无可否认,蓝家蔚是值得任何男人送800万的女子。
宽敞的车子内只有蓝家蔚和张心越,蓝家蔚抚着脖子上的项链:怎么办呢?一定会有记者拍到,唉,这回,想低调都不行了。
张心越盯着车子侧窗:你是天皇巨星,收一朵花都吸人眼球了,收个800万的项链,还是陈孝言送的,报纸登你一年半载也不过份。
呵呵……蓝家蔚甜蜜的笑,继而纠结的绞了绞手指:唉,陈孝言也真是的。我都没打算公开,唉,他啊……就是太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