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大隐隐于市。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陈孝言永远都想不到,自己会藏在他的公司,在他的眼皮底下领他的工资。
很不幸的,她第一天,就遇见了他两次;很幸运的,他认不出她。
陈孝言认不出她,就代表着她2年来所背负的内疚和惶恐都可放入记忆的回收站。她在仁梓国际也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去自如。
这么幸运的完美的事,她却感到很难受,胃痛得吃不下饭。
又是完美后遗症吧!通常她的身边,好事前脚到,坏事便后脚跟了进来。
张心越沐浴后对着自己的脸,在镜子前惆怅良久。
她既没整容,也没毁容,从前走在街上,隔壁10多年没见过的二叔婆一眼便能认出她来。
这个陈孝言,居然不认得她了?
难道,她老了,又丑了?
嗯真相虽然很残酷,但她想,也许这就是真相。
她当初为了在短时间内偷得陈孝言的芳心,用公款把自己打扮得娇艳迷人又惹0火。张心越始终认为,那3个月,几乎浓缩了她一生最美丽的精华。
她这一生,因为那3个月绽放得太美丽了、太过份了。因而,她在这2年里,发烧了3场,腹泻了一次,感冒比吃饭还勤,打羽毛球还扭到脚跛了半个月。
如此多彩多姿的病员生涯。导致她那从前水灵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那吹弹可破的雪肤,最近用手指都能搓掉死皮。
即使如此,一个曾经冷着脸说我要娶你,曾经拖过你小手,抚过你脸珠的男子,只不过经历2年,便可与你擦身而过,仿似素不相识……这实在她妈的非常伤心、伤感情。
她萎靡的坐到床上,一脚踢了踢隔壁床上的罗莉姐:你说,一个男人会不会完全忘记他曾经交往过的女人?
那得看交往得有多深。罗莉姐在敷面膜。
多深?很难形容。
没有。
那样的话,忘记有多难?现在这社会,见上一面,睡了一觉,第二天,各自走在街上,你也可能认不出昨晚和你睡过的人。更何况你这种,睡都没睡过的?
没睡过……张心越深知罗莉姐由浅入深的本事强大,因而赶快止住话题,倒头便睡。
张心越很有一种冲动:要上前与陈孝言当面对质,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没心肝?又想争气一点,打扮打扮在他的面前重新风光,以让他咬碎银牙,摔破眼镜。
但张心越忍住了。重新调整心态:张心越啊张心越,能不被认出就是好事,别企求精神层面的所谓:曾经拥有。
因为第一天就偶遇了陈孝言。张心越认为,在正常上班时间出现在仁梓国际的大堂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所以,第二天,她故意早到了10分钟,站在中央空调送清凉的电梯前,正打算来首欢快的情歌。
后面突然迸发强大的气场,这气场强大到令张心越无比悲摧。那淡淡的香气在身边萦绕,她冷静地、恭敬地向总裁大人鞠躬:陈总,早上好!
这个角度相当好,鞠躬的身子一直弯着,他自然就看不清自己的脸。
陈孝言头都没点便进了电梯,她一直保持着恭敬鞠躬的姿势,感觉电梯已经升上去,抬起头来,松了松颈,电梯渐收渐窄的门缝里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鉴于提早10分钟上班会撞上了陈孝言。张心越第三天选择了稍稍迟到2分钟才进入大堂。财务科约定俗成的规定:迟到在5分钟内可以免予处罚。
结果,她又在电梯边上恭敬鞠躬:陈总,早上好!
而最可恨的是:因为这个鞠躬,她刚巧迟到了5+1分钟。点名批评还得扣钱……
既然在时间上避开他好像全无可能,那就改路线吧。早上,她咬了咬牙,找了对球鞋穿上。背了一壶自泡的菊0花茶,从后楼梯里一直向着高插云宵的仁梓公司14楼跑去。
她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的登上14楼,望着那个红色圈圈围着的14这个字,正想振臂一呼……
转角处,陈孝言拿着一条锁匙,从右手抛到左手,闲闲的表扬她:这位同事,你好耐力。
张心越差点一头栽下去。
她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走楼梯,喝掉了一壶的菊0花茶,流了超过一公斤汗水,到头来,人家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但她却不能指责或怀疑他是故意来堵自己的。
他倚着楼梯扶手,亮亮的黑瞳微闪,唇边一抹笑微扬:这位同事,是为公司8月份的‘跑出我健康’主题活动作准备的吗?
她因为被汗水蒸到发晕,虚虚的道:不是,我不知道有那活动。
哦?那为什么你喜欢跑楼梯?
因为,因为……她把肠子都拿出来搜了一阵:我想为公司节约资源?
哦?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她只好继续搜刮肚肠:经研究,电梯每从上往下或从下往上跑一转,会浪费一度电,我……跑楼梯,可以为公司省下许多电。
的确能省很多!他表示赞同:这样吧,公司将来万一要节约开支,减薪裁员的,我一定先通知你。
……她直接沉默。
他很自如的往下走,想了一想,头稍仰的在下望着她:不过,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见她脸青青的,他解释:我想着明天不加薪的名单里,今天得赶快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他不记得她了,还问她的名字。这种离真相越来越近的感觉,让张心越非常郁闷。
她在相册找了好久,才翻出当年压箱底的一张相片,把罗莉姐拉过来,指着相片问:这个女孩,现在站在你面前,你认不认得?
罗莉姐望了很久,再望了望她,恍然大悟道:啊,这难道是……你妹?
你妹,你全家的妹……
张心越无语了。她的变化有这么大吗?
不就是年龄大了2岁,体重轻了4公斤,肤色黑了一点点,没搽粉底,没上腮红,没有嘟嘴装可爱……
居然连罗莉姐都没认出她。
看来,这就是真相。
她又老又丑,又黑又瘦,关键是少了当初的那股被厚金装扮起来的娇娇公主气质,所以,陈孝言没有把她与当年风华绝代的骆巧巧联想到一堆,其实是多么的、多么的正常的一件事儿啊!
既然不管如何逃避,都无可避免的与他相会。更重要的是不管如何相会,他都认不出她曾经的绝世风华。
那么,她还需要避吗?
第二天,她轻快的踩着平跟凉鞋,踏着小碎步,钻到电梯人群的最前面,叮的一声,她又轻巧的进了电梯里。
平时拥挤不堪的电梯今天显得格外的静,她茫然的望着从外面慢慢踱进来的陈孝言,偷偷的拿起包包遮脸……
这位同事,今天不为公司节约资源了?
呵呵……
旁边一个娇俏的女声:什么人啊?居然敢和总裁抢电梯?
张心越这才发现,陈孝言身边挽着一个女子,细细的眉、长长的睫,反正因为眼妆化得太浓,假睫毛又戴得太长,张心越很认真的看,还是看不出她眼里的鄙视到底是啥样子的。
陈孝言淡淡的笑了笑:她是想节约公司的资源。
哦?那女子很乖巧的靠着他,自然的倾听。
他很欢快的:和我同乘一辆电梯,她就可以为公司省下电梯载她的一度电。因为,她是坐顺风梯。
顺风梯?张心越想掌他的嘴,明明是自己先进来的,明明是普通员工梯,不是vip梯……
那她干脆不领薪水,不是可以为公司省更多吗?
你真聪明。陈孝言以一种叹服的姿态奖励了女子一个轻吻:8月份全公司加薪,就她没有……
张心越气死了。出了14楼,便走到负责整理员工工资的龙哥面前撒娇:龙哥,龙哥,下个月听说加工资呵。
哎呀,你这新人上班不够一个星期,消息倒是很灵通的。
那我们加多少啊?
财务科3%--8%不等。
啊?全世界都加?
嗯,除了你和罗莉姐。
罗莉姐对自己不能加工资并没多大的想法,毕竟能从基层调到中央对她来说已是祖宗有灵的大事,既然资历短,年资浅,当然不敢斤斤计较。
但张心越就不一样了。她郁闷的认为,仁梓这样的大公司,全公司加工资,哪里有人有空单单独独的把她和罗莉剔出来啊?
虽然她和罗莉姐才调上来,但却是证件齐全的正式员工,之所以没份加工资,十有*是因为那死人陈孝言耍的手段。
减薪裁员一定会记得她的名字。
哼,果然是说到做到。
她越想越气愤,越想越觉得郁闷,跑一次楼梯,居然能跑掉3%的工资,她也可算是前无古人了。
她气得头脑发晕,便偷偷的潜上了顶楼总裁办公室。
话说这总裁办公室,从前她就来过。那还是2年前,陈孝言很心急的拖她上了总裁办,叮嘱她在大堂候着,他自己却进了里间。
当时陈孝言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谎:你等会儿,我进去借个厕所。
她那时也当真是年少无知,居然相信他借厕所要曲折得借到38层。
她那时候收了大笔黑钱,只为骗得他的心。到头来,陈孝言才是藏得最深的大骗子。
她在大堂踱了两步,看了一眼四周,感到无聊。因为那百来块工资上38层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其实是想来看一看这个地方吧?
咦?任姐让你过来的?
啊?张心越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穿着名牌套装的秀丽佳人,指着一个房间道:呆住做什么,快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