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血淋淋的手里,攥着的是妈妈那张黑白旧照。相片中的女人没有闪亮的色彩,却仍然有极致的美丽。
12岁的张心越,抱着粉红娃娃,很久之后才晓得痛哭。泪水滴下来时,看到的是那把杀人的刀……爱情。
现实有多艰辛,她尝尽,却不想细读细回味。她习惯了用嘻嘻哈哈的笑脸,无所谓地面对命途的悲喜。
生活本就是这样,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日子总是要过。总不能天天歇斯底里、痛彻心扉。
陈孝言之于她,在她那参差繁复的命途上到底划过多重的痕迹?她没有去深究过。
2年了,能忘的早就忘了,余下的不管是快乐还是伤悲,没法忘记那就珍藏。也许有一天,走着走着,就连余下的也全都挥洒掉。
像爸爸离开时的剧痛,一路走啊走,那一层红荡荡的伤,也一路结啊结,结成坚冰,凝在心头。
他掠夺了她的身,她也没想过要与他斗个鱼死网破,哭个死去活来。
但诚如阿诗所说:那不是一个男人爱女人的方式。
他若爱过她,便不会让本应无比美丽的夜,成为她心头挥之不去的耻辱。
如若彼此不曾相爱,那又何必纠缠?还不如,算了。
他也许真的把她当成那种贪图小利的自私女人,也许就能从此放手,不再尝试爱她。
她实在没有太大的能量去拒绝一个如陈孝言一样缠结心头那么久的男人,既然自己不能,那就让他来吧!
放手,对他来说,似乎容易很多。
阿诗从前会捏她欢笑的脸,很怜惜的说:张心越,你,是很无情的一个人。
张心越笑得更完满,点头:无情吗?嗯,那确实非常值得期待。
她在网上搜了一轮,想搜得那晚陈孝言戴的手表,到底值多少钱,可以令到他死活都不肯给她。
结果,她自己买了一只女装的600多块的手表戴着,让罗莉姐很意外:什么时候喜欢这东西?
心理安慰。
女人,还是花自己的钱实在。
邓越趴在她办公桌的案头,死皮赖脸的:小越,你到底在气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出气。
张心越的嘴巴却像封上了坚冰,死活不吭声。邓越爱在财务科趴多久就趴多久,她理都不理。
邓越百思不得其解,打电话给表哥求救:表哥,小越不对路。就连罗莉姐都说:她已经有3天没说过话。
又过了几天,罗莉姐下结论:她可能是大姨妈快来了。
邓越不解:小越的大姨妈很凶吗?
是女人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心情烦闷的日子。罗莉姐望着这个高级有钱败家子,颇为无奈。
她也都觉得奇怪,邓越怎么就如此矢志不移的要追张心越呢?虽然张心越长相不赖、心地不坏,但是,毕竟出身太草根,穿着太平民,和这个彻头彻尾的翩翩贵公子好像总有些不搭。
不过,不搭归不搭,一口汤喝去就有几条冬虫夏草,她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邓越请了张心越和罗莉姐来阿仪靓汤吃晚饭。既然张心越大姨妈即将要来,就得帮她补补身子。
阿仪靓汤的滋补汤水远近驰名,是有钱阔太保健养生的心水食府。
张心越搅着碗里的炖汤,邓越关切的帮她添饭:小越,虫草又滋阴又养颜,你多喝两口。过几天,大姨妈要来的话,也不会太猖狂。
张心越冷眼盯着旁边低头喝汤的罗莉姐。就因为这个损友,她一个黄花闺女,居然被一个大男人公然谈论大姨妈。
噢,不,她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她的黄花已经让陈孝言给……处理了。
而且,处理完之后还不负责,连一只烂手表都不愿意破费。
8天,足足8天,只不过和他吵了一架,抢他的手表时指甲划伤了他一点点的皮肤,他就可以8天对她不闻不问。
被吃干抹净的女人,就像这被煮烂的冬虫夏草,不管曾经多矜贵,进了肚里,最后还是以同样的方式被消化掉。
至于给那男人带来了多少营养,谁会在乎?
邓越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大姨妈,张心越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这几天一直担心忧虑的不适感,到底是什么?
大姨妈,为什么还不光临的大姨妈。
吃完饭,她追着罗莉姐问:你记得,我上个月的经期是什么时候吗?
谁记得啊?好像是在我之前的几天,又好像是在我之后的几天。
好像是在你之前的几天。张心越脑里嗡嗡的响:你今天都快完了。为什么我的还不来?
罗莉姐恶毒的坏笑:死了,张心越,你有了……哈哈哈。
哈哈……哈。张心越啪的进房、关门、用头撞墙。
机场出闸口处,郑军艺拖着行李,跟着陈孝言亦步亦趋。陈孝言随意的把西装搭在手臂,一身灰黑衬衣衬得他贵气英挺,配上冷峻倨傲的脸,他的周围自然地凝聚了无数欣赏的目光。
郑军艺脸色凝重,他与陈孝言虽然是上司和下属,但私下里却是好友,这次与陈孝言一起出国公差,本以为是一项美差事,却不想,9天来,顶头上司郁郁寡欢、阴晴不定,他便只好小心翼翼,连开玩笑都要察颜观色。
陈孝言一天到晚,拿着那台私人手机,望着手机伫存的几个号码,翻来覆去的却不打,好不容易你见他按了几下数字,却又不拔出去。有好几次,望着望着手机屏幕,突然就暴躁地把手机向外就扔……
郑军艺决定回去也配一台同款的手机,实在太经摔了。他是第一次发现,陈孝言如此喜怒无常,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他到底在等谁的电话?又一直想打电话给谁?
从机场闸口走出不远,郑军艺便有了答案。
那个女孩子踮着脚尖,手举到头顶摇了几下,见到他们的眼神望过来,又郁闷纠结的放下手,呆在接机的人群中,嘟着嘴,等到他们慢慢走近时,竟有点羞涩的低下了头。
郑军艺记得这个女子,就是在温泉山庄,从高台坠下,被陈孝言救起来的女孩子张心越。
那个平时有点疯癫,说话嘴巴不饶人的女孩,今天,却有点羞涩,有点苦闷,有点期待……还有一点天真,用那般复杂的无法了解的眼神望着缓缓走出闸口的陈孝言。
陈孝言本来冷得有点灰的脸有了散漫的笑意,轻轻的抿了抿唇,从围着的接机区走出,随意的把臂上的西装扔了给她,她也随意的接住,而他瞟她一眼:敢旷工来接机?
她呆了一呆:哦,我今天调班补休。
嗯。
郑军艺想抓狂:你两只到底有多相濡以沫?9天不见,谈论的居然是调班补休?
恋情刚萌芽的小情侣,应该是一出机场就相拥亲吻,大叫dring的啊。这两个,却平淡得死海无波。
但为什么,他却觉得眼前这两只,其实很和谐,很有奸晴呢?
被陈孝言握着小手走了一段路,直到出了机场大厅,烈日当空照得张心越眼睛刺痛,她才从发呆中回了回神,掂了掂与自己的掌心相对的手掌。
这么宽厚、温暖的一双手啊!
陈孝言……
嗯……他望着她的眼神被阳光闪得很亮,指尖扫了扫她的眉:想给我惊喜?
嗯……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开门见山:你不要惊,我……有喜了。
……陈孝言一脚踩空,差点掉下机场路下台阶的阶级。
坐在医院妇科门前候诊区,张心越紧张得汗水直冒,抓着他的手臂:怎么办?快到我了,怎么办?
怕吗?那先回去。陈孝言起立。
张心越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仰头可怜而又气愤的望他:你,不想负责?
他摇头,极无奈的表情:我负责,但是张心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怀孕了?
现在不是在找证据吗?她指了指妇科门诊的门牌,很沮丧的道:月经推迟了好几天了。
只是几天而已。
而已?你知不知道,就是几天就很大件事。
那也不用这么急来医院吧?我刚下飞机,又累又饿,而且这事……他叹了叹气,在她的耳边说:即使要验,也不一定要来医院的。外面有试纸买的啊,笨。
你才笨。她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你陪我做检查,如果是怀孕,你就陪我把他做掉,一了百了。将来,你也不用再陪我来第二次。省了许多麻烦。
张心越……你再说一次?如果怀孕,你打算怎么办?
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怒了,那怒气冲天起,他居高临下的站着,俯视的眼神,指节握得紧紧的手。
怀孕是我的错吗?我也很慌张,好不好?
浓重的压迫感让张心越不由自主的向后靠:我说过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发什么脾气嘛。
你居然……
张心越。传来护士的叫号声,张心越紧张的拉起他的手,踏进诊室,有气无力的应:医生,到我了吗?
医生听完叙述,低头开单子:去验完尿,取了结果再来。
陈孝言冷冰冰的:不用验了。
啊?张心越和医生齐抬头。
陈孝言:她没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