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胸口中针,痛不欲生,待针一给踢飞,好受了不少,求饶道:“姑、姑娘饶命。”那女子道:“你是谁?”那男子不敢欺瞒,据实道:“我、我是,我叫罗飞鹏。”
那女子冷哼一声,问道:“你便是那臭名远扬的采花大盗‘叼衣鹏’?”罗飞鹏低声道:“是,是,正是小人。”那女子又问:“多闻你在江南一带作案,来这汉阳干嘛?”
罗飞鹏支支吾吾地道:“我、我……”那女子冷笑道:“不说,你身上的毒就没人给你解了。”罗飞鹏面无人色,颤声道:“我、我中的什么毒?”略一运劲,体内果然多处内息受阻,疼痛难耐。
那女子道:“这世间什么毒最厉害,你中的就是什么毒了。若想要解药,就回本姑娘的话。”罗飞鹏道:“小、小人听说剑仙花如何貌若天仙,这个,就、就动了心思,来汉阳踩一踩道……”
那女子似乎听到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冷笑了数声,才道:“就凭你这点身手,也敢来汉阳花苑,采摘这朵花中之王?”罗飞鹏脸色涨红,道:“小人不自量力,原也只想远处偷看,瞧瞧那剑仙究竟有多美……”
许清浊听罗飞鹏意在自己师父,甚是不悦,但听那女子语气,也不怎么尊重花如何,似乎并非正人,当下暗觉奇怪。那女子冷笑道:“我眼下有要事,先不杀你。今夜戌时,我在龟山顶上等你,不要解药,尽可不来。”
罗飞鹏挣起身子,连声道:“小人一定来,一定来。”那女子略一颔首,道:“滚罢!”罗飞鹏弯腰向她行了礼,捂着胸口,拔腿往巷子那头奔离。
那女子回过头,朝许清浊一伸手,道:“你还好么?可曾受了惊吓?”许清浊脸上一红,仰面瞧去,见对方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青丝如瀑,黑衣纤腰,柳眉樱唇,明眸皓齿,容貌相当美丽。
许清浊只觉她有些面善,不自主举起了手,给她拉起,拍了拍身前身后的灰尘,却不好意思抬头。那黑衣少女问道:“你是此间人氏么?”许清浊点了点头,又觉失礼,捏着嗓子细声道:“嗯。”
那黑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妹妹生得这般好看,可容不得这帮淫徒小人欺辱。我看你也会些功夫防身,但这‘叼衣鹏’声名狼藉,身手了得,又头一回现身汉阳,无怪妹妹着了他的道。”
她顿了一顿,瞧许清浊捏着衣角,甚是拘谨,笑道:“你无须害怕,你师承何处?师门在左近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许清浊先前嗯那一声,已使出浑身解数,却哪敢与她对话?窘迫之下,转身欲走。
那黑衣少女似乎不悦,道:“话还没说完,走什么?”踏出一步,就要扳住许清浊肩膀。忽听咿咿几声鸟鸣,脸色微变,于是放下手臂,任许清浊逃往巷口。她单足一点,跃上屋檐,飞奔不见。
许清浊走出巷子,胸中一片混乱,也不知是此事太过蹊跷,还是那黑衣少女似曾相识。走了几步,忽想起自己惩罚未了,忙回头看去,却见街北酒楼小不可辨,应当未给花如何等发觉,暗松了一口气。
他前行了片刻,已到街南,但无男子装束更换,还是得穿着这一身回去。他回行未走“莲步”,不过因想心事,托腮沉思,低头轻行,风姿倒比来时更甚,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也不知多久,猛听头上有人笑道:“大小姐回来啦?”许清浊“啊哟”一声,方从思索中惊醒,抬头一看,桃舞伏在酒楼的栏杆上嘻嘻笑个不停,兰韵在旁微笑,花如何、菊清却不见人影。
兰韵忽道:“你从不肯喊小姐作大小姐,倒这样喊咱们小少爷,真是无法理喻!”桃舞笑道:“那是自然,清浊这大小姐,可比小丫头像多了……”说笑间,许清浊已红着脸踏上楼来。
一打听,才知菊清惦记菊花盛会,自己走到半途时,就由花如何陪着赏花去了。三人坐了一会儿,桃舞不愿干等,嚷着要上街玩,兰韵拗不过她,只得结账下楼。
三人这店里一转,那铺里一逛,走走停停。兰韵瞧许清浊并不害羞,反而若有所思,忍不住询问为何。许清浊暗想:“这事要给她们知道了,还不笑话我三年五载?”当下摆手,连称无事,于路遇采花贼的经历绝口不提。
闲逛到了下午,三人才往菊花花会,与花如何、菊清汇合。菊清今年又购得几品名菊,喜不自胜,因五人出行未带仆从,则在镇上雇了花匠,命其送到花苑。
五人乘船而归,花如何笑问许清浊是否依罚,兰韵笑着点头,桃舞却道:“没有,没有,小清浊只走了一半!得罚他再走一次。”许清浊张口欲辩,花如何斜了桃舞一眼,道:“你要说的不实,也罚你走一次好了。”
桃舞脸色一变,噤若寒蝉,许清浊见她吃瘪,哈哈大笑,忽地脑海里灵光一闪:“毒灵子!”当年他给毒灵子擒拿,任意戏谑,花如何将他救回,反把毒灵子惩治了一顿。他破涕为笑,虽哑毒未解,亦朝毒灵子投去鬼脸。
许清浊归庄路上,一直在想那黑衣少女是谁,此刻花如何慑住桃舞,他望之失笑,场景却与那时相差仿佛,顿时想道:“不错!这少女与毒灵子长相、声音无不相同,不是她还会是谁?”
又想起自己逃离暗巷时,曾闻一声鸟鸣,多半便是那只含毒的黑隼,心下更无怀疑,暗道:“她来汉阳做什么?是碰巧路过,还是心怀不轨,要不利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