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君子道:“嘿,我自己原也没料到,跟努尔哈赤请辞后,只想着早去早回而已。努尔哈赤听我说去帮他结纳藏王,拉拢红教襄助,欢喜不尽,送了我三千两黄金做盘缠。我一路往西,从蒙古大漠进藏,花费了数月。随后与西海老祖及彭措南嘉手下的高手汇合,又计划了很久,才往那活佛所在的哲蚌寺进发。我本要独自前去暗杀,但西海老祖说寺里有个护卫,武功极其了得,我贸然冲进去,绝对无法对付那人。唯有其他高手作饵,引出那人后,我再入寺行刺。”
毒疯子叫道:“西藏那鬼地方也有武功高手?”毒灵子笑道:“三师哥别小看他们,据说西海老祖的武功就挺了得!”毒疯子哼了一声,道:“没打过,不知道!但瞧他几个徒弟,本事差劲得很!”
毒君子叹道:“那人武功比西海老祖强太多了!我向来不重名声颜面,西海老祖建议得稳妥,我自然答允。等行事那日,我便守在寺外,西海老祖及其余好手扮成黄教喇嘛和藏民,谎称不远有强盗劫村,请那人出门除害。我看着他们拥着个汉子出去了,即潜入寺中,逼死了两个沙弥,都不肯透露活佛在哪,于是我一间间找寻,最后在一处禅室里发现了他。那活佛果然同他们形容的一样,年纪很轻,却是宝相庄严,不容小视。幸亏这活佛正沉心入定,没觉察我到来,我为他气质所惊,即使在他禅定时下手,心中都颇为不安。若他醒来以佛音呵斥我,我没准还会失手。”
毒灵子笑道:“师兄又说笑了,你杀人无算,难道毙一个和尚还手软?”毒君子停了一会儿,才说:“嗬,只能说那活佛确实有些门道。不过我还是杀了他,‘天魔蛛丝’入体,一举停其心脉,令他安静地死了,就仿佛门高僧安然坐化一般,谁也瞧不出他死于暗杀。我干成这事后,微有些得意,飞身跨出院墙,四下寻找西海老祖等人踪迹。不料,我刚一落地,一个人从天而降,砸落在我旁边。要知我出墙前,已望过上下左右,却没发觉什么异常,可见这人当时还在高空中飞呢,怕最少也有十来丈高!我吓了一大跳,再看此人时,竟然没死,只是呻吟忽痛。我立刻猜到他是给人扔飞的,但是扔他的人劲力巧妙之极,竟令其从十多丈高处坠地,仅仅受了轻伤。你们说,这人可不可怕?”
屋里沉默了一阵,忽听毒灵子问道:“师姊,你办得到么?”半晌无人回应,想是那大师姊摇了摇头。毒君子道:“光是把一个大活人抛上十丈,膂力都极为可怖,何况运劲还如此之巧?我一想通这点,忙找那出手之人,果见百丈之外的枯草地上,那汉子一手一个,将周围的人全甩上高空,莫说十丈,估摸着超过二十丈的都有,人影在空中显得比指甲壳还小。他们自然想逃,可无人逃脱得了,总得被那汉子一抓一扔。我看得呆了,猛地脚下一响,光亮刺眼,原来是西海老祖跌在我身边,光头反照月光。这老秃驴武功不差,一落地居然马上站了起来,拉着我低声说:‘快走,他还不知道活佛死了,不然我们准没命!便见那汉子哈哈大笑,拍了拍手,走进寺里。我哪还敢逗留,随着西海老祖及其他人往东逃去,逃出七八里,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仿佛从天边传来。我回头一瞧,并无人影,远处大地上一点明亮,是哲蚌寺。我瞬间明了,那人还在寺中,刚发现活佛不是打坐入定,而是没了气息,一怒作吼,声传数里。”
只听毒灵子道:“这人莫不是金刚下凡?似乎与周天老魔也差不多了?”毒君子道:“我当时逃命,脑子里还真就乱猜,当是佛祖派金刚下界,给活佛报仇来了。又逃数里,撞见一群围聚过夜的商客,我们抢了他们的马,骑马上路。西海老祖建议分头走,当下数骑往北,数骑往南,我急着回辽东,便只身继续向东。奔了好久,没觉动静,以为他追到别路去了,于是渐渐安心。可过了两日,我在青海一处蒙古人的帐子外歇脚,刚讨得酒喝,便隐约听马蹄声急,我心头一紧,回头远眺,果见数里外,一骑绝尘而来,光看那气势,就知是寻我索命来着。我急中生智,将那人家的火盆一踹,点燃了帐子,更把附近的帐篷人家全烧着了。我还没等火烧起来,就骑上马逃走,我想那汉子伴随活佛,或许有点菩萨心肠,不能眼睁睁瞧一群人烧死。果然我这一宝押对了,跑出十多里,也不见那人追来。”
毒君子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才道:“可这才是开始。此后我无论怎么逃,那人总是能追到我后面。他每次快要追上我,我只能依老法子,要么放火,要么下毒,要么断人手脚,总之逼他停留去救,我则趁机逃走。入川不久后,我找到咱们毒门的暗线,把这消息传给了你们,可一耽搁,他又接近了我,且似乎有意不让我往中原去,把我往北赶。我被迫向北,顺着兰州、宁夏九镇,一路入蒙,进了大漠。这大漠几乎宽广无边,难寻人迹,他如此逼我,是令我无法再靠害人拖延他脚步。我想通这一点,哪还敢大意半分,只顾全力逃命。没多久我的马累瘫了,我靠着双脚在大漠里奔行,绝望之下,以为必死无疑,可直到我找得一匹野马骑上,也没见他追来,多半他的马也早累死了。我就这样驱马狂奔,马不行了又再找马骑,他也差不多。我俩穿过漠北,到了传闻中的罗刹国,居民又慢慢多了起来。于是我故技重施,杀人放火,这位护法金刚真也心善,竟连洋鬼子都救。我趁机变了道,一路往南往东,走得曲曲折折,险象环生,到底拼着半条命进入辽东。没多久,师妹你的隼儿也寻到了我,我就急忙将早写好的信绑在鸟足上,请你们前来援手。至此我已逃命近两年了,可仍未脱险,寄出了信,担忧你们赶不到,心想实在走不脱,就在建州女真的老巢里布下埋伏,与那人决一死战。”
只听毒灵子笑道:“两年前接你消息时,我就令隼儿去找你了,可哪知道你去了那么北的地方,自然没能找到。这次我偶然放隼归了师父那儿,想他老人家惦记你,又把隼儿派到辽东,凑巧碰上了你。”
那大师姊道:“你到底还是摆脱了那人。”毒君子叹了口气,道:“侥幸,侥幸!我那日见到几个金兵,忽地胆子一大,把自己头发割了,变作女真人的发式,然后弃了马,混进了金兵队伍里。金兵当时正在打仗,我装成金兵,竭力杀敌,以战场为掩,果然他再没能揪出我来。后来大军得胜而归,我正好跟着回到赫图阿喇了。”
毒灵子嘻嘻笑道:“怪不得二师哥前额光秃秃的,还以为你给鞑子儿汗强迫剃了头呢。”毒君子笑道:“小师妹,你就别取笑我啦!这两年我实在吃尽了苦头,若非生了急智,没准儿早与你们阴阳永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