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都不踏实。”
顾心靠在软软的枕头上,对宋恒微笑。
略带着苍白的脸色如初雪后未曾放晴的天空,几末氤氲色泽,淡淡的眉眼。
宋恒的不悦被她的微笑冲散,坐到床边。
“以后,踏踏实实花便是。”他说。
顾心摇了摇头。
“四爷,我不知道您看上我哪点了,其实,我是个面热心冷的人,就算与我接触时间很长,也未必识得清我真面目。我脸上笑着,心里指不定在琢磨什么主意,您若是被表面迷惑,以后恐怕失望的时候会挺多。您当真要一个一心钻在钱眼儿里的人当妻子?”
宋恒微微扬了一下眉头。
“你想说什么?”他很少见到这么坦白剖析自己的人。
顾心是钻在钱眼儿的人吗,也许是,他获知的关于她的活动,这几个月,一直就是做生意,赚钱,再做生意,再赚钱。
但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只看到了她的活力。
这样比那些养在深闺整日闲散的贵女们好多了。
男子不能游手好闲,女子也一样啊。他从不觉得一个大门不出的女子能在出嫁后担起贤妻良母的责任。所以对顾心的忙碌,他觉得挺好挺满意的。
顾心道:“四爷,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一心赚钱,无心顾及其它,包括成亲过日子。我没有做一个好妻子的准备,也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环境,骤然跑到京城去——在我的规划中,以后有条件了才把生意开去京城,而不是现在。”
“但是……”她话锋一转,“您救了我,以前也帮过我多次,又诚心要娶我,我不能不考虑您的感受。一则,宋家势大,我没办法拒绝婚事。二来,您待我有大恩,我也没脸拒绝。您可以再仔细考虑十天,或者更久,考虑之后,如果您觉得,您还是想娶我——娶一个您知面不知心的女人,一个对您并不仰慕,并不认为您是合适夫君的人——那么,我可以跟您去京城。”
顾心这几日一直在考虑宋恒的心意。
或者说,衡量宋恒对她的心意到底有多重。
是一时被迷惑吗,是有什么隐情吗,能长久吗,能一直待她好吗……
她习惯谨慎对待一切过于热情的感情,谨慎到冷血。
她像考虑生意一样考虑这件“婚事”。
如果躲不掉,那么,怎样做才能更保险稳妥?不求利益最大化,起码以后不要损失太大吧?
最后她决定坦诚心意。
可以答应宋恒,可是必须让他知道,她对他没有感情基础。
“四爷,我这个人,很难将终身托付给谁,我只相信自己。和我成婚,也许夫妻之间以后不会很和谐,夫唱妇随我办不到,温柔小意我也不擅长。我甚至没打算与人成亲,自己过一生可能对我来说挺好的。如果我们结为夫妇,我不会是安分待在后宅的女人,我要忙自己的事,努力赚自己的钱,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我可能一辈子都成不了,您真的愿意跟这样的女人做夫妻?”
“你在拒绝我?”宋恒问。
他深黑的眼眸望住顾心。
顾心觉得他此时像个大男孩。眉目精致得让女人嫉妒,神色目光干净得如同一望见底的池水。他曾经告诉她,他二十多岁了,可是顾心觉得他这样子看起来有点像青春期少年,单纯如白纸似的。
她怎么会这样想?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曾经夜晚窝棚里的血腥,难道都忘了吗?
“我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答应。”她更认真地跟他解释。
如果敷衍搪塞,或顾左右而言它,她觉得都对不起他此刻这份干净的探询。
“宋四爷,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你在主导,我似乎没有拒绝或允诺的权利。所以,我认真地恳请你能想清楚——你真的需要我做妻子吗?婚后如果没有感情,或者我不符合你的期盼,也许你会失望。”
其实平心而论,顾心对宋恒这副皮囊并不排斥。谁会排斥美男的接近?尤其是顾心越来越觉得他并不是很变态之后,对一些事的恐惧就没有了。
她原来还真怕他见血腥惯了,有某种特殊癖好呢。她可不想沦为贵族的玩物。
如果宋恒是个很正常的男人,那么这份婚事,其实对顾心利多害少。
她也许会因此卷入贵族的争斗倾轧,以及豪门之间的内斗,但是,她也获得了平步青云的地位,做大生意的便利,多赚钱的机会。很多时候,底层的机遇和回报,与上层差很多很多。
她可能以农女的身份奋斗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资源,以宋恒妻子的身份,也许轻易能得到。
她到底不是年轻少女,上辈子经历过艰辛奋斗路,有些事她看得很清楚。
平静安稳的普通生活,当然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可如果有人要带她走另一条路,如果无法自主抉择,她也可以接受新生活的挑战。
所以今天这番对话,是她计较衡量后的结果。
“我不后悔。”
宋恒的回答很肯定。只有这几个字。
“四爷,十天之后您如果还这么说,我就和您进京。”
顾心眼里有光华闪过。这是她开始决定直面的标志。
“我会在京里做生意,以您未婚妻的身份。而且,我很抱歉地告诉您,与其说我会把您当未婚夫,倒不如说,把您当靠山,当利益施予者。”
顾心把婚事当生意考量,感情上,她不能欺骗宋恒。不爱就是不爱,她坦白。
她无畏地看着宋恒。
宋恒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可以。”
先娶了她。其他的,以后再说。
能让她答应婚事就是一大进步。事情一步一步慢慢办,他从来就不缺乏耐心。
“给。”
他拿出一副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