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住的上房面阔五间，姜氏是等候在厅里的，距离老夫人居住的卧室还有一间隔间，但夜里安静，姜氏和小丫鬟在这里拌嘴，那边卧室里老夫人基本都听得见。

姜氏竟然要在这里打人，三喜这大丫鬟就不能不出面了。

“三夫人惊扰了老夫人休息，若再闹下去，我们只能请三爷过来，亲自将您带回去了。您还是给自己留点面子吧！”

三喜性子直接，说话并不客气，心里生着气，自然话就重。

姜氏冷笑：“是老夫人请我过来说话的，我生着病，挣扎着一步一步挪过来，你们这群奴才倒是拦着我不让进。老夫人真的睡下了吗，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瞒着主子欺骗我？现在府里出了事不安稳，你们一个个都猖狂起来了，敢以下犯上！”

三喜吩咐小丫鬟文儿：“去，请三爷过来，把三夫人接回去，就说三夫人在这里骂人打人，专门跟老夫人过不去！”

先前那小丫鬟文儿立刻答应一声，撒腿就跑出去了。

姜氏此来不只身边两个丫鬟，还有其余丫鬟妇人等在屋外，这下索性把所有人都给叫进来，“让她们拦路的都闪开，我要见老夫人！”

姜氏的人便上前推搡，连三喜都猝不及防被她们搡到一边，差点撞翻了博古架。

“老夫人，您可安好？奴才们拦着不让我进，我只担心您是被她们诓骗了……”

姜氏扶着丫鬟一直冲过隔间，冲进老夫人的卧室里去。

老夫人已经换了寝衣，坐在桌前让小丫鬟给通头发。见姜氏闯进来，老夫人神色如常地道：“我要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你且回去。”

仿佛外头的闹腾她一点都没听见似的。

姜氏冲到桌边，“母亲！那些奴才们狐假虎威，假传您的意思，要我留下对牌来。您说，她们是不是该挨罚了？”

宋老夫人抬眼，瞧了瞧三儿媳妇。

半晌，叹口气：“你说话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母亲，我是着急呀！府里多事之秋，奴才们不安分，您既然精神不济，那就由我来整饬府邸吧！”

“你不是病着？”

“为大局着想，我病着也要坚持。”

“那你想怎么整饬？”

“该罚的罚，该撵的撵，不能再对那起不听话的奴才心慈手软。儿媳正要和您禀报双红的事——她平日藏奸，咱们都没看出来，一朝府里出了事，她就跳出来搅得家宅不宁，我已经把她收拾了一顿。要是再不老实，也只能发卖出去了。连您跟前的人都这样，这府里急需好好清理一番。”

“那么，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姜氏道：“宜早不宜迟，母亲，明日我便开始吧。您出门累了，这几日好好休息一下，这些事都不需要您操心。”

宋老夫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姜氏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母亲……您这是同意了？”

老夫人反问：“我若不同意，你便不做了吗？”

“儿媳自然是一心为府里着想，所以……”

“所以你下去吧，我累了。”

老夫人从桌边起身，转身进了拔步床的隔扇，让丫鬟落帘子。

“那，儿媳明日一早开始，就叫管事媳妇们都来听训。”姜氏试探着又询问一句。

帘子里头没有传来回应。

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丫鬟出来轻声道：“老夫人睡下了，您请回吧。”

姜氏又站了片刻，真的等不到老夫人开口，嘴角慢慢才浮起微笑。

朝拔步床帘子里福了一福：“儿媳告退，母亲好好休息。”

从卧房里出来，看见三喜等丫鬟们，姜氏视若无睹地从她们身前走过。她嘴角的冷笑让三喜等人看着瘆得慌。

去请三爷宋悦的小丫鬟文儿，提着一盏灯笼在前头引路，脚步急匆匆地带着宋悦从三房往过赶。

只是还没等走到呢，半路上，姜氏已经带人回去了，两下里正好迎头碰上。

“你在母亲那边做什么了？”宋悦急切地问。

姜氏凉飕飕瞄了一眼文儿，对丈夫笑道：“爷这么着急赶过去干嘛，我还能做什么，不过是给母亲请安，禀报家务罢了。你们不在家的时候，奴才们人心惶惶，到处闹事，是我带着病一力弹压的。现如今虽然病还是没有好，但府里多事之秋，整饬清理迫在眉睫，母亲已经指派了我，明日开始便整顿家宅。”

宋悦归家之后，听人禀报了双红被打的事。

只不过，他听到的版本，和现实有些出入。姜氏跟前的人颠倒黑白，说的都是双红的过错。

眼下听见妻子这么说，他便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既然母亲把事情交给你，你勉力去做便是。”

小丫鬟文儿听见夫妻这样对话，心里头自然不信老夫人真会指派姜氏清理家宅。可是，她身为下人，又不能当面挑拨三爷和三夫人的关系。眼下姜氏又没在老夫人房里闹腾，她请三爷将妻子带回去的差事也就自动撤销。

“既然三夫人回来，奴婢就告退，回去跟老夫人复命了。”文儿识趣地朝宋悦和姜氏行个礼，提着灯笼就要走。

她是个聪明的，心里再疑惑，也知道此时不是较真的时候，先走为上。

哪知姜氏抬手，命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朝她笑道：“明日整顿家宅，你就是第一个要被修理的刁奴。索性不等明日，今儿你便去后头柴房住一晚吧。”

姜氏的人便上前捉住文儿，押着她往柴房里去。

文儿吓了一跳。

双红进了柴房尚且打个半死，她这样的小丫头去了，还有命出来吗？三夫人怎么突然这样猖狂了，老夫人还在家里，三夫人就敢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