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从事,在看图?”
身后,蒯越的声音响起,回过头,二人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上次刘贤和刘巴在蒯越府上道出真相,结果话说到一般就跑了,至今也没有解释过,此刻二人再次相见四目相对,蒯越像是无事发生一般露出习惯性的微笑。
“是,蒯大人,刚刚誊抄军令,有几个地名觉得陌生,怕写错,便确认下。”
蒯越随手拿起案头的纸张:“这是零陵那个竖子带来的湘纸吧,质地倒是坚韧。”
刘巴附和道:“正是,下官看纸张比竹简书写便捷……”
“刘从事可曾听说,这湘纸是何人所制?”蒯越冷不丁一问,令刘巴有些摸不着头脑。
“造纸之人?不甚清楚。”
蒯越道:“这纸来自于桂阳的一个小纸坊,名曰朝宗纸坊。造纸的,便是当年张羡麾下谋士桓阶。此人如今可正替那竖子料理桂阳政务。”
张羡的旧臣,那就是荆州叛逆……刘巴听除了蒯越话外的杀机。
待蒯越重新回到刘表身边,刘巴连忙回到案头前,将几封军令放在一起对照。
令金祎伏兵路山,是要武陵守军成为攻打零陵的先锋;收缩秭归、州陵等荆州东西两侧的守军,是要将兵力集中到南郡腹部,进可南下直攻零陵,退可防范零陵可能的反扑。
刘表这是在防备零陵潜在的叛乱。
为何要防备零陵叛乱?刘度之子正在襄阳为人质,除非……
结合蒯越的话,刘巴明确的做出了判断——刘表对刘贤又动了杀心。
事不宜迟,眼下刘巴分身乏术,他沉吟片刻,将手边的湘纸私下一半,提下寥寥数笔。
“李虎!”他将纸条交给应声进门的侍卫。
“老办法,让那竖子看见。”
李虎面露难色:“从事大人,你与刘公子已经如此熟络,还用的上……”
“嘘!”刘巴忙令李虎住口,唯恐隔墙有耳。
“他未必信我,但是一定会相信这纸条。毕竟这纸上的名字救过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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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照进屋内,应在刘表的脸上,留下一半黑暗,一半金黄。
“主公,军令已经发下去了,不日各营就会调拨完毕。”
刘表点头,用沙哑的嗓子说道:“异度啊,你可知老夫昏梦中想起了何事?”
蒯越摇摇头,他明白,能猜出主公梦境的谋士不是聪明过了头,而是愚蠢过了头。
“主公宏图远略,蒯越自然难望项背。”
刘表道:“那句谶语怎么说的来着,龙杀龙,天覆天,圣主宏业起荆襄。老夫在想,这话也许没有应在老夫身上,而是应在那竖子身上。”
蒯越没有说话。从刘表杀了刘修那一刻起,蒯越就知道,刘贤的死期只是早晚的问题。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刘贤是知情不报。
刘修的对立面是蔡氏和刘琮,而蔡氏和刘琮的对立面是刘琦,按照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逻辑,刘贤隐瞒刘修的罪行,只能有一种解释,他要帮助刘琦扳倒蔡氏。
外面已经传来消息,在蔡氏受到斥责的当天,刘琦便带着刘贤去了青楼。
这么看来,当时刘贤在鲲鹏台将桂阳太守之位让给刘琦,摆明了就是在刘表面前演戏。
身为君主,他绝不会允许下臣的欺骗,更何况是与政治野心相连的欺骗。
知子莫若父,刘琦到底有多少才能,刘表是清楚的。而按照刘贤表现出的才能和城府,如果自己真的要立刘琦,那么刘琦一定会成为刘贤的傀儡,甚至导致日后襄阳刘氏终究被零陵刘氏所吞并。
更有甚者,有人看见刘贤的仆人去了医馆,之后花柳大病入内城的消息不胫而走,这深深触碰了刘表的逆鳞。
这竖子胆敢败坏我名声,是恨我不死啊。
腿根的刺痛袭来,公仇私恨在刘表心中不停发酵,思来想去,刘表的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刘贤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