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甜一脸无可奈何地垂下头:“既然如此,那您小心些,我夫君犯起病来有些吓人。”
赵管事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个“有些吓人”究竟是怎么个吓人法,因此颇有些不以为意。
他走在前面,一只脚刚踏进门,一个茶杯迎面飞过来,砸碎在他脚边。
“啪——”
赵管事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收回脚,一脸震惊抬起头,恍惚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但见虞甜脸上透着习以为常的无奈:“我说了,他犯病的时候有些吓人,您见谅。”
赵管事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挤了挤府医,示意他走前面,府医惊一脸不情愿,两人小心翼翼,一脸警惕地朝着里面走去。
“砰砰砰——”
只听到一阵剧烈的响动,赵管事惊得抖了一下,府医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绕过屏风,吃惊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男子正一脸麻木将头往墙上撞,一下又一下,活像不知疼痛似的。
两人目瞪口呆:“……”
撞完了墙,傅凛知神色冷漠,抄起手边的东西往两人身上砸。
赵管事下意识往旁边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傅凛知举起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他惊骇地瞪大了眼:“诶诶诶!这个可不能砸!”
视野里,对面的疯男人咧了咧唇,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面不改色将花瓶砸过来。
出于本能,赵管事往旁边躲了一躲。
“哐嚓”一声响,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然而傅凛知接下来的行为告诉他,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还专挑贵的,赵管事倒是想拦,可他根本拦不住啊!
砸完了一屋子的东西,眼看终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砸的了,赵管事刚要松口气,但见男人凉飕飕的目光盯上了他。
赵管事:!!!
他脚步往后退,眼神半是惊恐半是警惕:“你想做什么?你……我警告你别过来啊!”
傅凛知冷笑一声,抬着手朝他扑过来要掐他的脖子。
赵管事撒腿就跑:“救命啊!”
旁边被退开的府医吓得两腿发软,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谁知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冲着赵管事追了出去。
府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拍着胸口眸光涣散:这也太吓人了吧?瞧着有点像疯狗病!但疯狗病也没这么吓人的啊!
虞甜一边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忍笑,一边假模假样地追上去:“夫君!夫君你冷静点!不要冲动啊!”
赵管事一边狼狈地在前面跑一边惊恐回头:“对啊,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千万不要冲动啊!”
傅凛知慢悠悠地逗弄着他,不立刻追上去,却又能让赵管事感觉到紧迫。
赵管事疯狂地在前面跑,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其实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他跑什么,可一对上那男人冰冷的眼神,一股冷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不由胆寒。
赵管事想:或许这就是疯子的杀伤力吧。
可为什么这个疯子只追他,不追那个老头!
一群下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赵管事狼狈逃窜,下巴都快惊掉了!
差点儿喘不上气的赵管事色厉内荏瞪过去:“混账东西!看什么看?还不把人给我摁住喽!”
他平时积威已久,一发话,其他人顿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上前来要抓傅凛知。
后面磨磨蹭蹭看戏的虞甜暗道不好,这祖宗洁癖严重的很,若是被人给碰到,指不定怎么发飙呢!
果不其然,已经有两个人眼看着就快要挨到傅凛知,他眼底微冷,不经意侧开身子躲过一人的手,照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然后又折了一人手腕,将人甩到一边。
赵管事震惊地瞪大了眼:他妈的这什么力气?
因为傅凛知用的都是巧力,没什么花架子,他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这疯子天生神力。
虞甜见状差不多,连忙扑上去抱住傅凛知,扯着嗓子先发制人哭嚎起来:“我可怜的夫君啊!怎么就得了这遭瘟的怪病!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可怎么活啊!”
她一边哭天抢地,一边伸手掐了一把傅凛知的腰,示意他差不多行了。
傅凛知眉梢不着痕迹一挑,倒没有继续作妖,而是安静下来,恢复了那副沉默高冷的模样。
赵管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合着她媳妇儿一哭那么管用?!早知道他还跑什么!
胸口气不顺,赵管事智商上线,有点怀疑这两口子是不是合起伙来整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这位郎君病的不轻啊,刚好大夫也在,还是让他好好看看吧!”
下人拦住去路,这是表明了不给看不行了。
虞甜满脸感激地点点头,泪眼朦胧:“赵管事和秦老爷可真是大好人呐!我替我夫君谢过您了!”
她小心翼翼扶着傅凛知往回走,看不出半点不情愿的样子:“夫君,我们回去,外面风大,可别冻着了。”
赵管事盯着两人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狐疑:难不成真是他猜错了?
他无声勾唇冷笑:管他是不是装的,待会儿大夫一瞧便知道!
赵管事弯腰拍了拍袍角的灰尘,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下人一脸稀奇望着他,一想到自己方才被一个疯子追的狼狈逃窜的模样被这些下人看在眼里,怒火顿时涌上心头:“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做自己的事,当心扣你们月钱!”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窝蜂而散。
屋里,年迈的府医两股战战,瞥了眼屋里那个疑似患有疯狗病的男人,苦着一张脸看向赵管事:“不能不去吗?”
这个钱他是真的不想挣啊!
心有余悸的赵管事特意站的比较远,闻言假笑着瞪他一眼,一字一顿:“你说呢?”
府医眉毛一皱,顶着一脸生无可恋,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走到傅凛知跟前,中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站两个人。
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抬头,就迎上傅凛知黑漆漆的眼神,没什么情绪盯着他,那眼神简直不像看活人。
府医:!!!
破案了!
这肯定不是疯狗病!
疯狗病哪有这么吓人的?!
这得是阎王爷转世吧!
“这这位病人,麻烦你把手伸出来一下……”
迎着傅凛知的眼神,府医舌头都捋不直了。
虞甜好心提醒:“大夫,您可以靠近点,我夫君他虽然有病,却不吃人。”
府医苦哈哈着一张脸心想:真是好别出心裁的安慰人方式呢,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更紧张了。
他强忍着恐惧靠近一小步,傅凛知也没有选择继续为难他,而是慢悠悠把手伸了出来。
府医咽了咽口水,抬手正欲把脉,虞甜突然惊呼一声:“等一下!”
府医吓得一个哆嗦,飞快抽回手:“怎怎么了?”
站在远处伸着个脖子的赵管事则神色狐疑地皱了皱眉。
不会是故意拖延时间吧?
只见虞甜小心翼翼从腰间取下一块手帕,轻轻搁在傅凛知的手腕上,一脸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夫君不喜外人触碰,一碰他也要发病,您多担待些。”
府医:“……”
怎么还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号个脉还要隔张帕子?
算了,你有病你说了算。
经历千辛万苦,总算是号上脉了。
一旁的赵管事紧紧注视着这边,眼神暗含期待,只见府医眉头不自觉紧蹙,一边皱眉一边摇头:“老夫从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紊乱的脉象,奇怪,太奇怪了!”
赵管事不由出声:“哪里奇怪?”
“浑身上下都是病!”府医摇了摇头:“一言蔽之,命不久矣。”
赵管事瞪大了眼:竟还是真的?!
虞甜则眼眶一红,泪珠子一掉,嘤的一声就开始嚎上了:“我苦命的夫君啊!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巴巴看向府医,“大夫!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夫君!算我求您了!”
府医头都大了,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老夫也治不好啊!如此脉象,生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别说老夫,这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啊!”
虞甜红着眼望向赵管事:“可赵管事说您很厉害,一定能治的……”
赵管事瞪大了眼,连连摆手,生怕被赖上:“这话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啊!我只是说有可能,有可能你懂是什么意思吧?”
虞甜嘤嘤呜咽起来,那哀怨凄惨的声音,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偏偏她又生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实在是让人难以心生怜悯:“我求求两位了,救救我夫君吧!”
赵管事不动声色往后退:“这个情况确实是没办法呀!嗯,不如先开一点药吃一下吧?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朝府医使眼色。
府医连忙附和:“对对对,我去开两幅方子,先吃着试试!”
两人说完,迫不及待地赶着离开。
虞甜追出去:“赵管事?大夫?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夫君啊!”
“会的会的!”两人步履飞快,仿佛身后有鬼在撵一样。
待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虞甜脸上的表情这才收敛的一干二净,她拍了拍手,摇头轻声嘀咕:“这抗压能力不太行啊,我都还没发挥好呢!”
她转身进屋,反手把门给关上,一抬头就见傅凛知臭着一张脸,活像是背了几条人命在身上,不由噗嗤一乐:“还生气呢?”
傅凛知冷冷一扯唇:“朕还是第一次装疯子,说来也是新鲜。”
虞甜凑近,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地夸:“不错不错,装得还挺像的!我都差点被你给忽悠了!”
他不悦地皱眉:“热闹看够了?”
别以为他没发现,刚才一直在那儿憋笑呢。
“这怎么能怪我呢?”她耸了耸肩,“要怪就怪季明轩,别的不提,非说一个脑子有问题,害得我们堂堂陛下竟然要扮演疯子!简直此有此理!”
提起季明轩这个罪魁祸首,傅凛知冷冷一呵:“他会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瞧见他眼里的冷意,虞甜搓了搓鸡皮疙瘩,默默替季小侯爷点了根蜡。
正在马场上的季明轩打了个喷嚏,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
谁在念他?
——
这边,赵管事算是给糊弄过去了,两人打算去书房。
藏在假山后的虞甜指了指某个方向:“喏,那就是书房了!门口有两个人守着,怎么办?”
傅凛知眯了眯眸:“得想个办法把这两个人给支开。”
虞甜皱眉沉思:“动静不能闹太大,否则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想个什么办法好呢?”
傅凛知想到一计,附耳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虞甜蓦地瞪大了眼,压低了的声音难掩惊讶:
“你认真的?!刚说了动静不宜太大,你就闹个这么大的!”
他挑了挑眉:“你就说,可不可行吧?难道目前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虞甜仔细想了想,一脸默然:“还真可行。”
而目前,她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那你去还是我去?”
傅凛知按住她的肩:“你就等着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虞甜:“……”
她还没说话,傅凛知已经出现在十几米外的距离。
她盯着傅凛知的背影,眉间隐隐忧虑:总觉得这家伙办事不会靠谱的样子。
虞甜等的实在无聊,蹲在地上数蚂蚁,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不好了!走水了!”
“来人!快来人救火啊!”
……
虞甜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一阵火光冲天!
她缓缓张大了嘴:“……”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这就是他说的放把小火?
这是把人家的整座院子都给烧了吧!!
书房门口的两个守卫脸色大变,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觉得救火要紧,连忙赶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傅凛知一脸淡定地回来。
虞甜连忙问:“你不是说放把小火吗?怎么火势这么大!”
傅凛知静默片刻:“我思来想去,觉得火势太小,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不如索性放把大的!”
虞甜竟然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她神情迟疑:“那,你烧的哪儿?”
傅凛知面不改色心不跳:“江漓的院子。”
虞甜:“……”
虞甜:???
“江漓的院子?!”她难掩吃惊,“你不怕他找你算账啊!”
傅凛知语气漫不经心:“那也要她有这个本事。”
虞甜无言以对:“……”
好叭,您武力值高您说了算。
趁着众人救火的功夫,二人潜入秦老爷的书房。
望着满屋子的书,虞甜目瞪口呆:“他一个做生意的商人,书房里摆这么多书做什么?”
傅凛知懒洋洋瞥了一眼:“有的人越是缺什么,越要显摆什么。”
他言简意赅,“这样显得他有文化。”
虞甜无言以对:“我发现你变幽默了不少。”
都知道开玩笑了!
两人分头行动,虞甜在书架上翻找起来,小心翼翼地不碰乱书本的顺序,傅凛知则来到桌案前,检查堆在一起的书本中有没有夹杂什么书信。
看着一本本不认识的书,虞甜头都大了,有些后悔没好好认字。
两人怕生什么变故,翻找的速度都很快,看完面前的书架,虞甜摇了摇头:“我这没有发现。”
傅凛知合上手里的书本,眉头微蹙:“我这儿也没有。”
四面都是书架,挨个查看起来,很耗费时间。
傅凛知找完就过来帮着虞甜一起找,不知看到了什么,虞甜翻找的手顿了一顿:“这是什么?”
她从书架里看到几本包裹严实的书册,眼睛一亮,语气笃定:“裹得这么严实,肯定有秘密!”
虞甜小心翼翼将外面的纸给拆开,露出里面精美的书册,她还没什么反应,傅凛知额头落下几条黑线,一把从他手里将书给抽过来:“别看了,这里没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看?还没翻开呢,你怎么知道没有?”虞甜一脸莫名其妙,抬手要抢回来,两人争强奸,蔬菜不慎掉在地上,摊开露出里面不堪入目的内容。
傅凛知:“……”
虞甜:“……”
傅凛知抬头,静静瞧着她,后者脸色倏地涨红,尴尬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你早说是这玩意儿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哪能知道……”
她磨了磨牙,语气鄙夷地吐槽:“这个秦狩,不愧是禽兽!简直人面兽心,道貌岸然,在自己的书房里藏这种东西,还搞得这么神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藏宝图呢!万一小偷来了,盯上这两本破书,拿回去一看还不得气死?”
辛辛苦苦偷两本春宫图!一晚上才白干!
傅凛知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以小偷的智商,都能混进秦家了,应该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虞甜:“……”内涵谁呢这是。
傅凛知盯着她红的滴血的耳尖,扬了扬唇,弯腰将书册拾起合上,重新包好递给她:“放回去。”
虞甜舔了舔唇,将书接过,跟扔烫手山芋似的,迅速塞回了原位置,顺便默默在心里把秦老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四个书架都翻完了,虞甜看得眼睛都花了:“不行啊,还是没找着。”
这么多书,他们都一本本的翻过了,确认没有任何值得收集的线索。
她瘫在椅子上认真琢磨了一下:“我觉得秦老爷肯定没有那么傻,把重要的证据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那不是摆明了要让人偷吗?他那样精明谨慎的人,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摸了摸下巴,眼神笃定,“所以一定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地方,比如暗格密室什么的,再仔细找找!”
傅凛知点头表示赞同她的意见,两人在书房里转悠起来,打算一砖一瓦都不放过。
虞甜时不时摸摸桌子,搬搬花瓶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瞪大了眼和傅凛知对视,对方摇了摇头比了个口型:
有人来了。
虞甜神色有些焦急,无声问他:怎么办?
这书房一览无余,压根儿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快到门口!
这个时候赶回来直奔书房的,只有可能是赵管事。
傅凛知揽住虞甜的腰,纵身一跃跳到房梁上。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一道身影映在纸糊的窗上,屋门眼见着就要被推开,虞甜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突然听得一声温柔中夹杂着一丝焦急的女声:“赵管事!”
虞甜下意识看向傅凛知,眼神很是惊讶。
这道声音竟然是江漓的!
屋外,赵管事正欲推开门的动作一顿,惊讶地扭过头:“小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江漓蹙着眉,向来稳重的脸上出现一丝忧虑:“我的院子突然走水了。”
赵管事点点头:“这事儿小的知道,已经派人手去救水了。对了,好端端的,小姐的院子怎么会走水呢?”
江漓顿了顿,声音添了一丝意味深长:“我也吓了一跳呢。想来应该是开窗通风的时候,外面的风吹进来,不慎将炭盆里的火星子吹到床幔上,这才将屋子给引燃。”
虞甜看向傅凛知:总觉得江漓知道真相。
碳盆的火星子将床幔给点燃?怎么看都不像是她那么样聪明谨慎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这理由,一看就是现编的。
刚烧了人家院子的傅凛知面不改色,活像是跟他没关系一样,脸皮之厚让虞甜甘拜下风。
赵管事丝毫没有怀疑江漓是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