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梦中景依旧挥之不去,白笙怔怔呆了半晌,还是没能回过神。
“陛下!国公醒了!醒了!”班蒂的声音因激动而走了声调。
“怎么样?可好些了?”延熙大步走过急问,略顿,吩咐道:“快去叫陆栖来!”
白笙默默合上眼,半晌,再次睁开,眼前景却还是如此,梦,终归是梦。
“不用了,臣没事——”白笙轻叹了声,就着班蒂的搀扶坐了起来,四处看了看,眉间不自禁皱起,面上也沉了下来。
“陆栖说你是旧伤未愈,又加上太过劳累才昏睡过去,我想了想,还是带你回寝宫来了,不然送回府上还要惹你家人担忧…”延熙说着,接过药汤信手晾着。
白笙眸色愈沉,轻拂开班蒂,摇摇晃晃站起身,单衣赤脚跪伏在地。
“臣君前失仪,更是逾矩睡卧龙榻,请陛下治臣大不敬之罪!”
延熙扫了眼周遭,淡淡道:“这是我让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说着,便挥退了宫人,上前想要扶他起来。
“臣身为辅国却未能及时劝谏,请陛下治臣渎职之罪!”白笙伏地再叩。
延熙顿住手,咬牙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笙沉默不答,仍是伏地不起,姿态极低。
见延熙额间青筋跳起,脸上更是气的青白,班蒂忙道:“陛下,您今晨答应去看太子的,这可都快戌时了。”
延熙闭了闭眼睛,强压下恼怒拂袖离去,临跨出门:“班蒂留下,照顾好国公,朕,朕今夜宿在皇后宫里!”
班蒂刚躬身送走延熙,便听身后传来清脆落地之声,忙快步跑了过去,急问:“国公没事吧?可烫着了?”
白笙摇头,默然无言,静静看他将地上的碎药碗收起。
“唉!您这是何必呢?陛下也是不想和您生分了。”班蒂边替他擦着濡湿的衣袖,边道:“这药可是陛下亲手熬的,要求火候,一个多时辰没离手…”
“他是帝王。”白笙恍惚着叹了声,轻道:“送我回府吧,我家夫人该担心了。”
“可,可是,陛下方才之意分明是留您宿在此处。”
“班蒂!我荐你伺候陛下,是因你心细聪慧,别教我失望!”
幽寂宫道中,班蒂搀着白笙缓步向外走着。
耳听四周传来的回音,白笙忽想起自己初次入宫时,少年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如烟云氤氲在他眼前。
“那年,我走的也是这条路。”他脚下愈缓,轻笑:“入宫进读,得以相识他们…”
班蒂静静听着,不时问两句,心中也有些感慨,轻叹道:“国公,陛下未必能体会您的苦心啊!”
“没事,只要我把好分寸就行了。”白笙没有解释,顺着他的话答道。
宫门在望,无尽黑夜中,有蒙蒙灯火停驻在那处,不仅映照出持灯静立的身影,也驱散了白笙遍体的寒凉。
见她疾步奔来,满心柔和摹弯他的眉眼,将她收进怀里,他温声安抚道:“抱歉,议事晚了,让你担心了。”
萦在鼻尖的药汁味,令良卿将手又收紧几分,责备的话尽数哽在喉间。
“好了,咱们回家。”拉着她的手缓步走向马车,他含笑哄道:“还没吃饭吧?回去我给你煮面——”尾音散在夜风中,几经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