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适离开时,太阳已经落了山。院中,一盏盏灯被点燃,随着长廊延伸,仿佛一条晕黄的长蛇。独属于洛城王府的空旷寂寥,随着夜晚的到来而分外明晰。他的胸口荡漾着惆怅的情愫,他知道,那必然属于思念的一种。以往的这个时候,她必然在发呆,或者坐在灯下拿一把银剪剪灯芯玩。暖色的光笼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眼睫拉的长长的,遮蔽在芙蓉一样秀美的脸上,分外可爱。那么此时,她又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如他一样,望着远处逐渐暗下来的天,任由思念如藤蔓一般缠绕在心头……
门外的庭院中,廊下的阴影处,模糊站立着一个人。微露出一片素色的裙角,看着屋中的拓拔逸,眸光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情感。半明半暗中,她的面容也是时而清楚,时而模糊,随着摇曳的灯,显出无限的萧索。
拓拔逸抬眼间,有过怔愣,但旋即又清楚了自己的所在。对着那个身影,语气温和道:“外面风大,公主为何不进来?”
听到他的声音,那双清眸中倏然涌起了两眶泪水,又悄无声息地迅速将它掩藏起来。仿佛是被风迷了眼睛,她引袖一拂后,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
“回来了?”她问。
“嗯”他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连身姿亦是端雅的毫无破绽,唇角微带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坐榻让她坐,温和客气地仿佛是对待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客人。
萧蔓兮垂下了眸,心里刺痛难忍。这个人……无论她在他面前是温柔周到,或是刁蛮无礼,他似乎从没有在意过。她自诩的聪慧明媚,在他眼里仿佛是一个做戏的布偶一般,始终无法引得他的偶然一顾。哭过,笑过,闹过……他的态度从未有过变化,温和客气到残忍。她有时在想,世上怎会有这样一个人,用最温润的外表吸引着别人,却也用最冰冷的心,将人推拒于千里之外,他就像是一个玉山,莹然夺目,却高不可攀。可是,无论纠缠着再多爱恨,当他不知所踪后,她还是恐惧害怕,她暗暗祈祷,只要他能回来,只要他没有抛弃她一个人在此,她还是愿意好好生活的,就算无爱,她也认了。但当见到了他,听到他和皇帝的对话后,她才明白,所谓的相安无事,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他为了那个女人,不惜与圣上为敌,有朝一日,他定会将他们的婚姻践踏如泥,捧着她血淋淋的心,去讨好那个他视如珍宝的人。焉能不恨呢……
“本王不在时,府上一切都有赖公主打理了。今日王府丞来回事时,对公主颇多赞誉。”他对她说话,就像是对他的下属一般。这样褒奖的语气,下属或许会受宠若惊,而她只觉得讽刺。
“是么,妾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能干,能得到殿下的赞誉。”她轻笑着,挑眉看他,“兄长总说妾任性,还怕来到大魏,会给殿下招惹麻烦呢。前几日,他送书前来,问妾在洛城过得是否安好,妾不知该怎么回答,殿下可否教一教?”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她满怀期待地想看到他的尴尬。一个千恩万宠的公主,如今卑微可怜到这种程度,她不相信他会觉得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