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气开明,女眷出行不禁,春光融融处可见女子们绰约的身影,云鬓高叠,锦绣衫裙,珠玉坠饰,纨扇或是遮掩着如花容颜,或是轻扑着蛱蝶,隐隐可听见莺啼娇语。
阿皎今日身着绣衣袿裳,春衫上以银丝绣缠绕飘逸的云气纹,在日光下泛着淡淡一丝银光,鹅黄色的裳裙上垂髾层叠,行走之间轻纱如燕尾飞舞,腰间佩玉鸣鸾,娇丽而风流。墨如鸦羽般的发髻低挽,发间别无他饰,只有左右对称簪着的两支棠棣花步摇,步摇上坠下的黄水晶流苏随风晃出清脆琳琅的声音来,明艳而慵懒。
她今日施了妆,愈发显得眉如翠羽,眼似明珠,唇若朱丹,含笑时眸光如月色皎皎,清丽之中更有明**人。
一路行来,见到阿皎的女子无不止步,目露惊艳之色,纨扇之下皆是窃窃私语,不知这位跟着詹事夫人前来的女子是哪家的贵女,竟然有这般昳丽的容貌。
人人都着了盛装,女子们更是满头珠玉,锦衣华服,而落在卫少儿眼中,却都是刻意雕琢,不如阿皎的清丽天然。
也有带着自家女儿上来同卫少儿见礼的贵妇,明里暗里向卫少儿打听这位小娘子是何人,与冠军侯又是否有关系。卫少儿只笑答这是尚冠里医馆行医的医师。
她言语间对阿皎颇为维护,那些贵妇贵女也不好问得直白,只是心里都在感叹,这詹事夫人,不知又从何处为冠军侯寻来如此一个貌美侍妾。
上来见礼问候的贵妇贵女不少,阿皎并不多话,行止之间也十分合宜,既不唯唯诺诺,因自己身份的地位而胆怯畏缩,也不恃美自骄,仗着自己与霍去病之间的关系得意自矜。含颦带笑之间,娇俏灵动又不失端方。
卫少儿看在眼中,心里便不由得暗暗诧异惋惜,似阿皎这般的资质仪态,怎么会是个毫无来历的医女呢?
沿着曲径一路入内,便可听见潺潺的水声,一泉清水蜿蜒流过,地势开阔的水畔支起华丽的锦幄,锦幄内铺设坐席,身着黄色春衫的侍女和从人往来其间,在几案上放置漆觞美酒与佳肴蔬果。
卫少儿与阿皎走了几步路,迎面又遇见一位贵妇,她身着檀色深衣,高髻上簪着玉笄,较之满庭锦衣华服,面前之人显得颇为低调,低调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看着有四十余岁了,并不年轻,眼角唇边都有了细纹,比起雍容高华的平阳长公主和卫少儿,显出一种疲惫的老态来。
她与卫少儿见礼寒暄,“算起来也有近一年不曾相见了,陈夫人容光焕然,更胜往昔。”
卫少儿含笑道:“修成君说笑了,我观修成君也是青春不老。”
修成君略带一丝苦涩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阿皎身上,那双有些淡漠的眼中似是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光彩,“这位小娘子是?”
卫少儿顺着她的目光,笑道:“这是于尚冠里行医的医女白驹。”
阿皎被点了名,只好上前来行了一礼,“民女拜见修成君,修成君长乐未央。”
修成君看着阿皎,目光细细描摹其轮廓,滑过那凝脂般的鼻尖和玲珑的樱唇,有些古怪地问道:“只是位医女?”
阿皎知道这些贵族对医工的轻蔑,虽然心中有些不快,却还是答道:“是,民女于尚冠里医馆行医。”
修成君看见少女微不可见一瞥的唇角,心中似是被什么撞了一撞,几乎要伸出手去握住阿皎的手,将过于热切的目光按捺住,解释道:“我非是瞧不起行医的医女,只是觉得这位娘子有些面善,以为是哪里见过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