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却不是踩在松软的雪地里，阿皎下意识地跳了开来，连葶苎也顾不得了，连忙便去拨开那雪。

新落的雪被她刨开，下面埋着个冻殍。

倒也不能说是冻殍，刚刚那一脚踩下去，她便察觉到此人竟然还没冻僵，她探了探，鼻间竟然还有一丝气息。

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面上都是干结了的血，连面目也看不清，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血连同荒草断枝一同干结在破口处，怕是从断崖上滚下来的。

不知是什么好运气，竟然没死，还遇上了她。

她将崖上的药箱等物什都搬了下来，在崖底生起了火堆，又将自己酒囊里的酒挂在火上烤热了，浸在布上，为她清洗了伤口。

妇人身上的伤口并不多，只是磕在了头上，失血过多而看着可怖，身上衣服虽然被岩石枯枝划得都是血，但也是马上便会凝固的血口子，并不深，只是左腿摔折了，须得正一正骨。

面上除了皱纹便是血口子，勉强看得出，是张端正的脸，端正之中还有些面善。

阿皎并未深想，给她上药包扎，又取出贴身的短匕，在掌上划了个血口子，混了热酒给她硬灌了些进去，最后将雪狐皮毯子给她裹了。

本来有热酒有狐皮毯子的她只能裹紧了衣服烤烤火了。

不过这个妇人在此处少说也有一两日了，血腥气这么重都没有引来什么野兽，看来也是颇为安全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念头的暗示，阿皎靠在火堆边，沉沉睡去。

本来应当是浅浅的睡意，不知为何就堕入了深沉的梦境。

梦里她还是个小孩子，抬起头来，看见的人都是高高的，墙也是高高的，她坐在集市里一家卖香料的铺子门口，这里什么人都有，到处都是嘈杂的说笑和怒骂，她乖乖地坐在铺子门口，尽管那些香料呛得她不停地打喷嚏。

小小的阿皎手里握着一个糖果儿，她饿极了才敢轻轻舔一舔，那么甜，那么好的滋味，她舍不得一口吃了，她还想等着温姑姑回来，给她也吃一口。

突然间，她在来往的人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也看见了她，穿过熙攘的人流，伸出手来，似是要将她揽入怀里。

小小的阿皎便绽开了笑意，攥着手里的糖球便扑了过去，声音甜甜地唤她，“温姑姑！”

梦境戛然而止。

阿皎醒了过来，抬眼看见夜色好似柔光水滑的缎子，铺陈开来，揉进丝丝缕缕的暗紫，上面稀疏地缀着几颗星子，寒凉清冷，身畔的火堆里焦木偶尔哔啪一声，火已经渐渐地小了下去，但火光映在身边仍有熨帖的暖意。

本来应当是疲惫至极的，梦见了一瞬的往事，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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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里是冰雪封道，但长安城里一场轻飘春雪过后，已经是春色渐生。

马车辚辚，自未央宫高大的宫门而出。这时正是朝议结束，百官下朝的时候，卫含光示意御者停上一停，以免冲撞了自宣室殿出来的百官。

车马停在一边，等嘈杂之声渐渐过去了，她突然听见车外壁被人轻轻地扣了一扣。

她的心没由来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