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希龄签好名字以后,就看见孙彦鸿也跟着来了。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点,点了个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钱希龄自然也听闻了这几日城中的传闻,想来孙彦鸿如今正是身份尴尬的时候,没想到他倒是还会来这里。
再看孙彦鸿一身藏青的中山服,人一走到管事台前,不慌不忙地提起毛笔,在签名簿上一挥而就地签上了名,然后步到灵堂中央。
客人们都倏地分开两边,孙彦鸿走到灵台跟前,凝着神,敛着容,朝着程瑞生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三鞠躬。这样子倒是瞧得一旁的芷若略微感到一丝诧异。
说起来,孙彦鸿是恨透了程瑞生的,如今竟然还肯来祭拜,也不知道是说他有胆识好,还是说他是刻意来给程家难堪的。总而言之,对于孙彦鸿的到来,芷若倒是当真一点也没有预料到的。
逸之见到孙彦鸿来了,未免也是觉得十分惊诧,更甚至是忿愤,如若不是因着他,父亲又怎么会突然就中风而死呢!他与孙彦鸿之间的仇结可谓是算不清的了。可是如今到底是在父亲的丧礼上,也不好大动干戈,自然也未敢轻举妄动。
程家上下,谁都没有料到孙彦鸿居然有这个胆识闯进程家的灵堂来。场合过分紧张突兀,一时大家都有点手足无措。
孙彦鸿行完礼后,却走到程家老太太面前,然后庄重地和老太太握了一握手。正当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他转过身去,快步走出了程家。
一时灵堂里一阵大乱,程老太太突然跪倒在地,昏厥了过去,底下的老婆子赶紧丢掉拂尘,抢身过去,将老太太抱到后堂去。
到了午后二时,是程瑞生入殓的时候了。前面那个大礼堂,只花了半日的时间就把一切的陈设都给撤消得干干净净了。
正中央,用的是蓝白布扎了灵位,两边用白布设了孝帷。按着规矩,前头需要摆两个大花圈,一是程老太太的,一是二姨太香凝的。此外大大小小的花圈,再按着辈分、地位分列两边。
钱希龄因着身份特殊,因而他的花圈位置就比旁人要靠前。芷若下去歇息了片刻,这会一进这礼堂,便觉得满目的蓝白色,已是觉得凄惨。
加上正灵位还未有暗访,一张灵案上两个烛台上各自插了一根蜡烛。正中放着空着的棺材,这是上好的南海花梨木,如今这乱时还能寻得这样的好东西的,也便只有程家了。
程家到底是以新文明家庭自居的,程瑞生本来,也是向来反对僧道闹丧的举动,觉得有违体面。加之在场的,也有其他的教徒,因而真正到了丧仪的时候,这里反倒没有寻常人家丧事敲锣打鼓那种喧哗景象。
沪上的工商总会送了乐队过来能帮忙,排列在礼堂外。关于入殓的仪典,程逸之与程家族里的长辈商议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