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琴也是父亲亲自为他制的,比父亲陪伴他的时间都要长,之于他,是过去十六年中最不能割舍的。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见到。
卿云小心翼翼地隔着琴罩碰了一下云生,嘴唇翕翕,缓缓绽出了一个笑容,“小音,谢谢你……”
“阿兄,我服侍你净衣罢。”
卿音见卿云露出了笑容,心中更觉得自己费心从府中带着这把云生出来是做对了,而且,也只有云生才能让阿兄他吐露心声。
“阿兄,你我还要如此生分吗?这是我特意备着的新衣,都是为阿兄准备的,阿兄就换上,好不好?……我知晓阿兄不在乎这些,可我却见不得阿兄如此,心中难受得紧,阿兄就当是可怜我辛辛苦苦带着这么多行李赶路……”
卿云原没想着此时抚琴,可架不住小音缠着他苦苦哀求,想着小音他这一路艰难,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婉拒了小音跟过来服侍他,自己拿着衣物转到了里间。
阿兄他果然变了啊。
他哪是会为别人哀求便改了主意的人?他原来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得不食人间烟火,整个人都是冷冰冰没有一丝人情味儿。
可就是这么冷冰冰的样子,还是有那么多人如痴如狂地追随他,人人都说他是天上广寒宫的仙子转世……
仙子?如今哪还有仙子的样子?
比起原先冷冰冰的样子还是如今堕入红尘的样子好,这么多年了,他才知晓原来阿兄还有这副样子,原来阿兄他也会知人情冷暖……
真好啊。
听见里间声响渐歇,卿音扬声,“阿兄,我能进去吗?”
得了许可,卿音径直进了,却不先看卿云,直奔妆台前取了梳奁,才回头嫣然一笑,“阿兄,你不让我为你更衣,我为你束发,总可以吧?”
卿云看了两眼卿音粲然盛放的笑脸,无奈应了。
阿兄他过得确实不好啊,这发尾都分叉了,阿兄他这头秀发可是凤后都艳羡的……
卿音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轻手轻脚拿了枚通体莹白的竹形玉簪出来,“从前我看阿兄常用这支,便也带出来了,这妆奁里都是阿兄曾用过的……阿兄其他东西我没能保住……”
卿云心中一阵锐疼,也是,他人都“死”了,哪还会留着他的东西?
说不难过,怎么可能?
可他已许了愿,只要舒曼一个,这些就由它去吧,他只难过一下,一会儿就好。
卿音怔怔地看着镜中映出来的阿兄,那张很快就散去难过的平静面容让他不由问出了口,“你不难过吗?你的……”
“小音,我难过。”
卿云知晓卿音想说什么,只是他已打定主意同过去断了联系,这些听听又能怎样?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那,为何……为何还能笑出来?
卿音想不明白,他明明也看到了他难过,可为何只是一垂眸的功夫,再抬眼他就已是阅尽千帆后的从容了,不仅如此,他还能笑得那般自然……
“小音,我难过,只是我心中有了人,容不下除了她以外的任何,想到她,我只有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