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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一个承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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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过午,日头儿渐渐偏去西边儿了。

碧竹居中悄然无声,秋风拂动竹林,发出沙沙之音。

东厢房内,静谧宁和。

犹如烟霭似的红纱帐幔也停止了轻盈飘扬,安安静静的垂落着。

床上,绣着鸳鸯的锦褥新铺,格外松软,又散着芬芳香气,让人不愿起来,特别是在疲乏劳累时候。

躺着休息许久,像是度过了几生几世那么漫长的时光,回忆似流光倒影反复浮现脑海,也不知过了几多遍。凤姐终于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着坐起,白皙俏容上笼罩寒色,凤眸微红,眼角犹存泪痕。

一手象征性的捂着胸口,一手从床头床脚捡起丢的到处都是的亵衣裙衫,一件件悄无声息穿上,凤姐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似乎身上多了件铠甲的保护。

她抬起双手伸到红痕处处的脖颈之后,将散乱长发随意的收拢扎起。

粗略收拾一番,凤姐恢复了荣府贵妇的高雅,扭过头,冷眼去瞧那人。

对方安稳如故的躺着,年轻俊美的面容上全是满足笑意,更有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凤姐原以为自己会恨他,却发现根本恨不起来,只是心头恼意挥之不去——说好的很尊重姐姐,你就是这样“很尊重”的吗!

上次的意外太过突然,她也心慌意乱,不曾细细想过。这一次忽然发现,自己竟没来由的喜欢且享受这等经历,这让她感到茫然无措,迟疑不决。

“不忙着起来,多休息一会儿罢,肯定累坏了。”柳湘莲忽然开口,说着极为温柔体贴的话。

莫名的,凤姐感到心中生起熊熊怒火,似乎将要自己吞噬掉。

她凤眸大睁,柳眉倒竖,开口便是:“天打雷劈、五鬼分尸、没良心的下流种子!!”

凤姐骤然爆发,疯了一般扑了上来,肆意拍打着,咒骂着,全然不管春光已流露太多。

细细听去,却能发觉这话透露出浓浓的幽怨和撒娇意味。

倾泻过后的柳湘莲感到一种新奇的畅然,心甘情愿作受气包,忍受佳人捶打。不但丝毫不着恼,反而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轻轻将之揽住。

凤姐初时像个贞洁烈妇,极力挣扎抗拒,然而最终化为无奈顺从,被紧紧拥入怀中。

一时风平浪静。

片刻安宁之后。

“你今后如何待我?”凤姐轻声开口,语音罕见的娇柔温顺。

螓首枕着柳湘莲的粗壮臂膀,紧贴着他的坚硬胸膛。

即便此等亲密无间、本该柔情蜜意的时刻,她关心的仍是自己有何利益。至于失身这件事儿,先前还有些介意,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

“你想我如何待你?”柳湘莲低头吻着佳人秀发,香气醉人,一时沉迷。

“不能输给秦可卿那蹄子!她有的我都要有!”凤姐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可真敢想。”柳湘莲发出一声悠然长叹,没作任何应承。

他不介意说几句好听的情话以作安慰,却也作不出这等不合情理的虚假承诺。

今日又行此举,于他而言,实属无奈。

凤姐的为人品性他再清楚不过——贾瑞因一句调戏之语惹来杀身之祸;张华明明帮她办事,却遭灭口之灾;尤二姐被她折磨的生不如死,成形男胎也被打掉,吞金而死;金哥儿夫妻殉情,只因她收了三千两银子;虐打丫头,拔下簪子往嘴上乱戳,威胁“烧了红烙铁来烙嘴”;清虚观打醮,被小道士无意冲撞,她便狠狠将之掌掴……

一桩桩一件件,血债累累,人命条条,凤姐之恶,便是贾家男人都得自叹弗如。

凤姐是那么的顽固霸道,“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根本容不得旁人违逆。

闺房之中完全没有商谈余地。这可是男尊女卑的世道!

故此,柳湘莲对凤姐深怀忧惧。

今日也如他所料,凤姐张口便索要一万两,足见其贪婪和胆大。

他可以拿的出这笔钱,可是之后呢?倘若她以为握住了自己的致命把柄,今日敢要一万,明日就敢要十万,定会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如饕餮之胃,绝难满足。

打动秦可卿只需一番倾心吐胆的深情告白足矣。可要打动凤姐,言语绝对无效——要么用真金白银砸晕她,要么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彻底将之收服!金银只是一时之策,会越发刺激她的贪欲。想要长治久安,唯有令其甘心顺服。

而收服的第一步,便是击碎其心防。

第二步,便该抽丝剥茧,寻其薄弱之处了。

“难道我比不得她?”

凤姐不服,昂起头来,死死盯着身子底下的男人反问。

说着,她便拿起柳湘莲的手

“呼——”

柳湘莲满足的长舒口气。

“自然比得上。只是,你肯离了荣府进柳家?”

他认真问道,也带着一丝好奇。

凤姐闻言,神色一黯,满腔满心的不服瞬间全都消失,无言以对。

她还想着等琏二继承了荣府爵位,自己也能得副诰命呢,可不想被休弃。

柳家妾室再好,也绝对比不过荣府嫡孙媳妇。

她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自己能够顶替秦可卿,那可是太上皇赐婚的正妻!

“所以吧,咱们最好……”

“你想白嫖?那可不成!”

见柳湘莲毫无诚意,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凤姐丢开他肆意逞能的魔爪,摆出“你别想白占老娘便宜”的样子。

“今后有好生意,便带着你一起做,如何?”柳湘莲开出价码。

“何需今后?我瞧着烟草公司便挺好,玻璃工坊和日用工坊也好。每家分我一成股子就行,我不多要。如何?”

凤姐兴奋提议道,紧紧贴到某人胸口,眼中光华璀璨明亮,从无如此之盛。

柳湘莲暗叹口气,知道她贪心,也未料到胃口如此之好。

“纵然我愿意白给你股子,可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平儿的事儿怎么传出去的?明眼人一看,怎会不知内中有蹊跷?”柳湘莲讲起道理,有理有据。

凤姐不由沉默——是啊,以她和柳二郎的关系,实在没有理由送她太多东西。

自己帮他诓骗薛家,最后还不是得掏钱买股子!

可不这样又觉的自己太吃亏。

“那你说怎么办?”凤姐问道。

说话间,伸出玉手向下探去。

她知道,柳二郎既然敢行此事,必有安抚自己的法子。

“凤儿,你为何总想要钱呢?以你现在的身价,锦衣玉食也足可一世无忧了。为何没个足厌?何苦如此算计操心?”

感受着身体内升腾起的火焰,柳湘莲出手止住对方的挑衅,神色认真的问道。

他真的有些不解。

凤姐沉默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幼时饱受欺凌,日子凄惨,可知我是如何过的?”

“如何过的?”柳湘莲自然不知。

在他想来,凤姐乃王家嫡女,纵然待遇差些,也不该差到哪儿去吧?

凤眸朦胧,神色渐黯,凤姐陷入回忆之中,情绪随之低沉。

“我生母早亡,八九岁上父亲也去了,和大兄跟着两位叔父生活。二叔忙于公务不管家,三叔并不将我们兄妹放在眼里,两位婶娘只觉得我们是负担。

她们不说自家分了大房家业,却整日念叨将来要替侄儿送聘礼,要给侄女置嫁妆。别说锦衣玉食,平日里我手头连一二两碎银都没有!

这且罢了,家中姐妹兄弟总是无端寻滋生事,找我们兄妹的麻烦。你道我为何不识字?还不是不想同他们待着,连家塾也懒得去了!

那时我便知道,我虽是王家之女,王家却是靠不住的!”

凤姐话语中弥漫着浓郁伤感,以往她总以强悍泼辣示人,这等柔弱哀婉倒是绝无仅有。

柳湘莲听罢,不由想起了同样无父无母的史湘云。

叔婶不过是姑且给口饭吃,生活极为拮据,湘云常要连夜做针线补贴家用。荣府是她的安乐之地,临走竟会“眼泪汪汪的,见有他家人在跟前,又不敢十分委曲。”还要悄悄嘱咐宝玉“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时常提着打发人接我去。”

凤姐幼年时光大概和湘云差相仿佛,身处逆境,她却不会顺从忍受,而是以自己的方式反抗。

“后来姑妈(王夫人)在荣府管家,儿媳(李纨)用的不趁手,便撺掇我和琏二成婚。二叔不想在贾家面前丢了王家颜面,这才为我置了份看得过去的嫁妆。

成婚之初,我也曾一心想和琏二好好过日子。哪儿知他不肯读书不能做官也就罢了,还是个不争气的,满心满脑只想着玩女人,香的臭的好的赖的都不嫌,全都往屋里扒拉……”

说着说着,凤姐眸中盈满泪水,哀婉凄恻。

她却笑道:“那时我便知,自家男人也是靠不住的!”

接过柳湘莲递来的手帕,拭了泪,她长舒口气,又说道:“帮着姑妈管家后,我方知这荣国府看着兴盛豪奢,赫赫扬扬,不过是虚架子罢了。实际上早已入不敷出,只靠着旧年积累勉强维持。内囊总有耗尽之日,那时定会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而我娘家和男人都靠不住,你说我一个女人该如何自处?”

面临凤姐的质问,柳湘莲为之默然,一声长叹。世间傻子不少,可凡是能冒出头的人就没几个不聪明的。以凤姐之精明,岂会不知荣府虚实?也怪不得她会早早的为自己打算。

柳湘莲忽然想起,那一世秦可卿曾以亡魂托梦方式,给凤姐出过如何维持家业的主意——

“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

贾家后来并不曾采纳此策。

他好奇凤姐到底是如何想的,问道:“你既看的明白,何不想想对策?”

“对策?”凤姐不屑的冷哼一声,扭过头,傻傻的打量他,嗤笑道:“我道柳二郎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也聪明的有限!我是谁?荣府嫡孙媳妇!上边儿还有太太、婆婆、老太太。我算老几?

何况,荣府中女人能管的不过是内宅中杂七杂八的琐事。那些生钱的营生,田庄、店铺哪个不是男人掌着?府里大项花销,哪项不是男人定的?

贾家男人什么货色你不知么!换作你是我,你做得了分毫改变?别说保住荣国府,保得住我自己就千难万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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