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过了9点半。
该讲的都讲完了,纪兰清把书合上,起身:“你先走吧。”
想了想,她又说:“以后你不用专门过来给我讲课了,我们扯平了。”
没听见回应,她疑惑地回过头,白辰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你那天去医院干什么?”
“我带我妈妈去检查。”她答,然后转念一想,“你那天去医院……”
不等白辰回答,她坐回来,稍微降低了些音量,慢慢说:“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她望着他,一脸认真,眼角却藏不住星点笑意,双瞳剪水,澄澈而灵动。
又是这种眼神!白辰墨色的眸倏然一沉,上次在医院遇到时她看他也是这种眼神。
白辰眼里的光彻底黯下来,整张脸线条紧紧绷起,呼吸逐渐沉郁。
纪兰清一向话不多,但此刻似乎真的想让他安心,她又轻轻慢慢地道:“我非常支持每个人有不同的,”考虑一下措辞,“情感取向。”
“不管喜欢同性还是异性,从本质上讲没有不同,都是正常的心理需求。”
“我完全能理解。”
“你不喜欢女人,我……”
白辰伸手勾过她的后颈,低头,吻上。
他气息强势,吻却极轻,如同一片飘扬的雪花落在她唇上,还未感到那温度就融化了,再无踪影。
只短暂一瞬,他放开,邪佞的嗓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谁说我不喜欢女人?”
纪兰清整个人完全呆掉了,她从未被人吻过,好长时间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等到回过神来——
啪!一记响亮的声音。
她抄起手中的书,照着白辰的脸结结实实地拍过去。
那书本又厚又硬,他被打得头偏到一边,英俊的侧脸立即出现一片红印。他神情未动,眼眸低垂,睫毛落下的那片阴影像寒夜一样危险。
打完,纪兰清也愣了,这个举动完全出于本能,她自己也没想到会打得这么重。
纪兰清看到白辰脸上触目的红印,心中直觉地感到内疚,然后她努力想要挥散那种内疚,她想,明明自己是被冒犯的那个人,感到内疚的不应该是他吗?
白辰转回来,脸上看不出表情。
从她一动白辰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他一点都没有躲闪,可是也没想到纪兰清会这么使劲,是用尽了全力打他。
他甚至感觉到了耳鸣。
唇角一勾,白辰眼中回复了一贯灼灼神采,目光一瞬不移地锁住她的脸:“你打了我,要怎么赔偿?”
纪兰清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乌黑的瞳眸因为愤怒而熠熠晶亮。
她脱口而出:“凭什么!那你还……”
一下又顿住,讲不出口。
“还怎么,亲你吗?”白辰讲得大言不惭,他靠回椅背,嘴边挂着邪恶放肆的笑。
看着那碍眼的笑,纪兰清气极了,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白辰慢悠悠道:“谁让你你弄错我的性.取向呢,我只能证明给你看看。”
纪兰清怒视他,双颊气得发红:“谁知道你男女都可以!”
白辰深吸一口气,倾身向前,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地挤出来:“男人不可以!”
接着他眉一凛,气息灼热,森森发问:“还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啪!
纪兰清心下一慌,右手又是本能地一挥,那本大书再次重重拍在了他脸上。
纪兰清又懵了。
白辰的左脸因为接连被打了两次已经有些僵麻,他左眼微眯起,站起来,双手撑在她椅子两旁,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底有火光正在凝聚。
他缓慢俯下身,纪兰清慌忙向后缩,眼里的怒意却不减丝毫,倔强地直直迎上他的双眼。
白辰带着浑身盛气向前压去,一直把她逼到退无可退,他倏尔一笑,喜怒不明:“你打我两次,纪兰清你记住,总有一天会找你还回来的。”
话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好久好久,纪兰清才想到一个问题:他刚刚说什么?
今天晚上怎么看都是她自己吃亏,为什么现在反倒像是她欠了他一样?纪兰清觉得自己被白辰气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离开之境剧场,白辰独自走在长街上。
他是骑机车来的,可是现在只想一个人走走。
这是一条笔直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大路,由北向南贯穿了整个城市。临近深夜,车河依旧徐徐流淌,同这里其余的日常一样,一成不变。
这座城市在日积月累的机械运转下,所有繁华和璀璨都褪去了生气,虚幻得如同海市蜃楼。
秋夜的风已沁出微寒,层层叠叠吹拂而来,白辰望向远方连成线的点点车灯,嘴角轻轻扬了扬。
头一次,他觉得这个荒漠一般无趣的世界,生出了一些不同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