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并不想把绯月这个因素排除在外。

至于和绯月扯上关系......他之前问这女孩的兄长，这个女孩是否曾经在整个渭州城四处逛过，但是因为她兄长实在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对他的问题拒绝回答，所以相当于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但根据这位兄长和那姑娘的对话，最近这个叫妙儿的孩子，应该是经常跟着兄长出门的，并且因为“认错人”这样的原因，走失了许多次，他们每次寻找这个孩子都要费上不少功夫，所以说并不是在孩子走失的第一时间就找到的。

那么妙儿这个孩子在外面做了什么就没有人知道，即便是她最亲近的兄长，也只是见到了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她是有机会无意中来到陈家酒坊附近的，并且因为还是孩子，神识比较脆弱，很容易受到外界的控制和影响，如果她还是个阴煞命，那么......事情应该就有结论了。

但是现在他很多因素都还在推测阶段，很难判断真相是不是他推测的这个样子。

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是这里。

阵法必须依托一定的物件才能布下，无论是人界那些最普通的物件也好，还是他们那些神啊魔啊拿出的奇怪东西也罢，阵法需要一个基础。而这个基础，和阵法内部的模样是直接联系在一起的。譬如那封印绯月的阵法，依托的，是整个渭州的水流，这是瑶姬作为一个对阵法了解至深的使用者才能做到的。

而他之前跟着妙儿一路跑来，现在渭州这个方向......似乎只有一座废弃的神庙。这神庙里面供的，不是圣女瑶姬，而是姻缘神月神。因为瑶姬的神庙在另外一边，为了避免两座神庙重合，使得人们的心愿难以传达，所以在最初建立神庙的时候，就设计好了把两座神庙分开来建。

李玄安仔细回忆一番，记忆里，瑶姬作为神界的圣女，地位崇高可想而知，她的神庙自然也是最多的，几乎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瑶姬的神庙。但是月神就完全不同了，他是没见过神的，毕竟他们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消失在这个世间了，但是无论从何处听闻的传说里，月神都是一个相当边缘的神。

无法掌控风雨，无法带来丰收，没有掌控希望的力量，也没有办法帮人们摆脱困境......月神能做到的，仅仅是帮助人们得到他们的缘分，不只是姻缘，还有血缘亲情，友人之间的感情等，可以说，月神的存在可以让人们原本就能够继续下去的日子过得更加舒心，但对于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们来说，那种缘分甚至不如一把米来的可贵。

归根结底，缘分在这个世间的重量，还是太轻太轻了。人们活在这个世间，并不是想得到多么动人心魄的情感，而是想要安稳平静的生活。于是，他们更愿意向瑶姬祈祷，而不是对着这只掌管缘分的月神。

所以最好的东西，都在瑶姬的神庙。

最好的东西......

李玄安眼神一亮。

他似乎想到了。

渭州曾经是个到处都是水的地方，河流从城内四处贯穿而过，在人界很少能寻得到这么得天独厚的用来镇压绯月的宝地，所以瑶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里。虽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变化，渭州城内的水已经越来越少了，在城内几乎看不到地面上有水流的痕迹，但既然曾经是个处处是水的地方，那么无论如何，水都不会太少的。

看不到的水应该都在地下，在泥土中蕴藏着，顺着高低的方向，一直流到了低处去，一点一点汇聚起来，使得渭州城地势较低的地方，地下的水是很丰富的。

而建神庙的时候，还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渭州四处是水，人们又很信奉瑶姬，自然不愿意让她的神庙被水淹没或者摧毁，毕竟神庙代表着他们的信仰和真诚，神庙被摧毁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而月神就不一样，她的神庙只是少数人愿意来参拜的，建立之初，也是少数人来建造的，无论从外表还是用料，都是如此。

如果说瑶姬会是那个最安全的神庙，那么相对而言，为了避免信仰被破坏而建到了瑶姬神庙相对之处的，月神的神庙，就会建在那个最容易被水淹没的地方。即便那时候应该有许多还在期待着月神为他们带来祝福的人，不同意把月神的神庙建在这样的地方，但毕竟是少数人，信仰瑶姬的人们必定会把这样的意见驳回，而那些信仰月神的，又未必不信仰瑶姬，两相对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月神的神庙，应该就是......整个渭州城内地势最低的地方。当初还有着被水淹没的风险，现在是不会被水淹没了，但神庙下的那片土地，应该是渭州城的水汇聚之处。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里的墙壁和泥土都带着不合常理的湿润了。仅仅是这一小片地方的空气，都比其他地方来得更加潮湿。

那么，这阵法所依托的......还是水！

不是流动的水，也不是肉眼能看得到的水，而是深埋于地下，潜藏着的，那些慢慢汇聚在一起的水。

李玄安把软剑插入地面内，狠狠压了下去，把整个剑身没入泥土之中，随后用力拔起。

这原本就湿润到了极致的泥土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力度，仅仅是这样随意地一扎，像是把封闭的木桶打开了一个缺口，水找到了能够发泄和突破的地方，很快就顺着这个缺口往外涌出。

清澈的水一点一点渗透出来，虽然并不算是明显，但是李玄安凑得很紧，感觉出了那种潮湿中混杂着泥土清香的，独特的味道。

他也并没有指望这么浅的缺口可以有多么震撼的功效，仅仅是流出了一些水，就已经足够了。至少，这说明他的猜测没有问题。他也曾经在陈家酒坊的院子里待过，那里受绯月的影响，阴暗潮湿，单单看泥土蕴含的水，这里比起陈家酒坊还要更加夸张。

不愧是当初被瑶姬选中的封印之地。

不过，既然是以水为阵心建立的阵法......

李玄安把手里湿润的泥土抛开，微微眯起眼睛。

那么，这阵法根本就不是绯月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