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亭立定,对宋演言道:“昌明兄,此次密使并非在下,而另有其人。陆英受家师之命,与昌明兄一道护送使者往北。今夜我等分头渡淮,于凤台镇会合。过了淮河,就是敌国,一切多加小心,切不可大意。”
宋演疑道:“正使究竟是何家贵子?连小陆道长都能劳动,给他作护卫。朝中诸公怎么舍得自家儿孙来虏庭冒险?就算安坐京师,功名富贵不亦唾手可得矣!”
陆华亭笑道:“此人并非朝中勋贵子弟。至于在下也并非太傅所遣,只是师父求了太傅,让我随行锤炼。”
他知宋演心中疑虑,便继续说道:“义兴周氏累世豪门,从汉魏之世即出将入相。近三十年虽在朝为官者渐稀,但宗族兴旺,义兴郡半数田泽之利为周家所有。如今长宗阳羡大房掌控江淮私盐业,江南江北各大小坞堡均与之有经营往来。
“因而太傅请动了周家长宗公子,出使北汉联结中原、冀州各地汉人豪宗堡聚,以期里应外合……而周家也不满长居江湖,更望在庙堂有一席之地,是以各有所需。”
宋演在京口,当然久知义兴周氏之盛。周家富甲江南,佃客无数,豪奴如云,若聚私兵转眼可得数万,长久以来朝廷甚是忌惮。如今朝野合作,难说没有和解联合之意。
宋演想到此处,对陆华亭道:“不管谁是主使,宋某之责便是护他平安归来,其余之事,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了。”
陆华亭言道:“此行料想颇为艰难。一者,如今北汉国全境举兵,各处关隘军镇戒备必严;二者,汉主近臣掌管大批密谍、鹰犬,以倒虎山元象宗为骨干,门内高手众多,十余年来为汉国朝廷出力不小,但一直不为世人所知,就是因为他们行事隐秘,狠辣果断,专在暗处做些追缉刺杀之事。
“内侍赵整组建中书台,刺探内外机密,纠察文武不轨,深得蒲刚亲信。赵整虽颇为仁义忠直,从不诬构残杀,但手下中书台耳目极为灵光,我等久在敌境,未必能瞒过他。此外还有宰相陈景略当世大才,治国理政古来少有,深得内外敬服。欲要策反北方汉人,殊为不易。”
宋演见他对自己知无不言,心下感激,又敬佩他年甫及冠,身在江南,早知天下之事,暗自赞叹不已。想起那日汤山墅李道长与他的对话,方知所言非虚,陆华亭果真天纵英才,自己平生未遇。
二人交谈良久,约定当晚各自渡淮,天明之前凤台镇会合。当下宋演辞别陆华亭自回客舍,告知孙安富三人今夜渡河,吃过午饭,各人略做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