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私访,李轨对幽州的治理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与他当年熟悉的那个幽州时相比,这个幽州是没落了。
经济上,社会上,官场风气上,民心向背上,几乎是全面的倒退。
李轨并不怪张辽,他毕竟是一个武将,他的任务是守住幽州,从这个角度来他完成的其实挺不错。
治理地方是一门学问,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精通这门学问。
李轨自问若是把幽州交给自己,自己也未必能治理的很好。
当然,也不会比张辽差。
李轨崛起之后,州牧这个官虽然还存在,但在他的地盘上已经是名存实亡。他至今还兼着并州牧,这就把州牧这个官的档次大大提升了,这就意味着一般的人根本就没资格出任此官,就目下来有资格担任这个官职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是自己人。
让一个自己信不过的人出任州牧,李轨不放心,不乐意,底下人也不会放心,也不会乐意。所以自建安年后,州牧就名存实亡了。
除了作为给高官显贵者的加官,在地方治理层面已经没有了“州牧”这个官。
这些年在边疆,因为治理的需要,李轨设置了一些都护府,都护府的职责是镇抚化外的游牧民,对地方只有一个粗略的统治权。
比如幽州这个地方,张辽是都护府的长史,都护府实际上的最高长官,但他的权限只涉及处置塞北的游牧民。
幽州其他几个郡的太守也在都护府里有兼职,他们的地位显然不如长史高,所以长史就有了然的协调权,尤其是在涉及防御外部敌人方面。
但在内政治理上,还是地方太守了算。
都护府长史起到的作用不大。
所以在地方治理上,太守仍然是第一责任人,幽州(广阳郡)治理的不好可以找张辽,叫他承担责任,其他哪个郡治理的不好,再去找那个郡的太守好了。
当初也有人建议李轨在地方设置类似州牧这样的大区行政官员,来主持地方行政,发展经济,救济民生。
李轨没有答应,州牧一级官员权势太重,是造成汉末军阀割据的重要因素之一,这个错不能再犯。现在看地方,尤其是边疆地区,似乎真的需要这样的一个人来统筹,否则靠武将来治理地方,只怕是越治理越差劲。
要设立这样一个职位,首先要处理好与太守的关系。
它是太守的下属,还是与太守平级的官员呢。
这个问题不解决,贸然下手,只怕会搞乱地方。
荀攸不赞成另设一个与太守平行的官职,大争之世,权力宜集中,集中才能高效。他建议李轨提升郡丞的地位,使之成为太守的储贰,并主管辖地民政,地位略高于都尉,另设监察官一员和财税官一员。
这样以太守统揽一切,郡丞对地方经济民生负主要责任,边郡太守多用武将,郡丞却大可选拔擅于经营的文臣。
李轨接受了荀攸的建议,在郡设太守统揽一切,提升郡丞至两千石,主管民政,对辖内经济社会发展负主要责任。
都尉负责地方军队的征集、训练。
改长史职责为监察地方,秩俸六百石。
功曹史、五官掾、督邮等主要官职职权不变。
其实李轨早就有意在地方尤其是在军事要害地区实行双首长制了,江山尚未一统,四邻也不平静,还有很多仗要打,所以武将更容易受到重用,但地方的复兴却是迫在眉睫,绝不可能等到江山一统之后再去做。
在军事要地实行双首长制,既方便控制,也利于地方的复兴。
李轨决定拿幽州做一个试点,一来幽州局势相对平稳,二是张辽不比一般的武将,更能领会他的意图。
万事开头难,万事都需要碰个头彩。
李轨毅然决定下放荀攸,让他留在广阳郡做郡丞,为他积累经验。
……
晾了一段时间后,竹玛的心气平和了,“老虎”的脾气也顺乎了许多。
骨肉亲情总是不同一般的情感,是很容易捂热的。
李轨带上母子和孩子的舅舅开始返回长安。
由幽州南下,走河北道。
竹玛和阿吉以前都来过中原,他们记忆中的中原,繁荣富庶,红尘万丈深,但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目瞪口呆,尤其是阿吉,他记忆中的中原已经死了。
“中原大地几时变成了这幅摸样,我们走了整整一了,居然一个村落都没见着,人都去了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竹玛道:“大汉的皇帝年幼,下面的大臣野心勃勃,互相混战,所以就成了这个样子。记得十年前我到洛阳去找他,那时候的景象比现在还要惨上十倍,一百里走下去见不到一个人,路边都是死尸,累累白骨,那些野狗吃人肉吃的眼睛通红,见到生人居然一点都不怕,尾随在你后面,想着吃你。那时候我就想,中土已经成霖狱,我要带他回到草原上去,从此再也不回来。”
阿吉道:“草原上那几年也乱的够呛,各部族互相攻杀,死的人不比中原少。老人那几年杀星降世临凡,所以颇多杀戮。”
一直闷不吭声的司贵忽然问道:“既然有恶人作乱,为何不讨平他?你们不是他很厉害吗?”
阿吉笑道:“你的父亲虽然兵力强悍,但他的敌人也一样强大,而饶力量总归是有限的,打了十几年仗,人心厌了,他要想驱动他们继续征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竹玛道:“司贵,你到了长安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尤其是去了学堂,更要听先生的话。你为什么不吭声,回答我。”
司贵瞅了眼舅舅,又瞄了眼母亲,委屈地低下头,嗫嚅了一句。
竹玛没听清,就问:“你什么?”
司贵鼓起勇气:“我不去太学,我要去投考武备学堂。”
完心虚地望了眼舅舅。
阿吉则很大力地咳嗽了一声,双目望,哼起了轻松的牧羊曲,骑着马走了。
竹玛冷哼了一声,也闷头不言。
司贵望了望舅舅,又瞅了瞅母亲,终于鼓起勇气:“我不爱读书,我就喜欢骑马打仗,所以我……”
他低下了头,因为母亲正用一种失望的眼神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