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敬闻得那小奴仆竟是楚寒，不觉抬眸细看，见他隔了这些日子，越显俊秀，举手投足间，自有一份安然。一双安静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殇聿，听得殇聿吩咐，却不出声，只轻轻点头。

“倒不像个奴仆！”殇敬心里暗赞，却也顾不得理他，见随从打了帘，自上轿出府去了。

“此人何时失踪？”殇敬见了尸体惨状，也觉心惊，皱眉问向陈青烨。

“大约一个半月时间！”陈青烨皱眉，“殇大人，可瞧得出线索？”

“此人生前受过酷

刑，应是折磨至死！”殇聿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瞧他手臂伤口，是被人用利刃割开，之后却又用钢针之类缝合，显是不愿他多流血。”

“殇大小姐说的有理！”陈青烨轻轻点头，平日见得殇聿，总是针锋相对，时时算计，此时，她见了尸体，竟是不惊不怕，尚自深思分析，不由大为佩服，“只是，这张明只是兵寨小小队长，并不知任何机密，对他施刑，却是为了何事？”

“他双腿被打断，应是防他逃走，而除了手臂之外，再别无至命伤痕。”殇聿轻声自语，眼眸瞬间闪过一层惊惧，“此人并非逼问任何事，而是为了他身上的血！”

“什么？”陈青烨与殇敬同时惊喊，“怎么讲？”

“看他手臂上的伤口，从手腕开始，一刀新过一刀，显然不是同一天割开。”殇聿压下心中的愤怒，“此人是割

腕取血，取够了，便用针缝合，待再需时，便向上割开。”说到这里，心底一股凉意窜上，声音微微颤抖，咬牙轻骂，“这是人还是畜牲，竟如此残忍？”

“冰儿！”殇敬拉起女儿，俯近身子，细瞧尸体脸色，“而且，这人身上有股药味儿，似是长期服药！”

“药味儿？”陈青烨一怔，“张明身体一向壮实，从不服药！”蹲下身子，凑近尸体，果然闻得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上药材店问问！”立起身，大踏步向街边一家店面奔去。

“把爷！”药材店的马老板正自人群中瞧热闹，见了陈青烨奔了自家店，忙跟了回来，一时只惊的脸白，“小的只是卖药的，却不敢杀人呐！”

“马老板！”殇聿随后跟来，出声安慰，“不是说你杀人，我们想知道，最近都有些什么人来抓过药？”

“哦！”马老板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前几日，赏秋阁的小彤开了苞，赏秋阁来抓过些化瘀的药。”陈青烨回头，见跟在身后的东丽点头。

“还有呢？”陈青烨追问。

“还有，前几日，何老板犯了咳嗽，抓过两服，”马老板极力回想。

“马老板！”殇聿见马老板想得多时，方说得出一个，心中大为不耐，不禁皱眉，“你不曾设的账本？”

“哦哦！”马老板如梦初醒，忙奔柜台取了账册来，“大小姐不提，小的竟是忘了。还有，陆掌柜的上月感染了风寒，服了十几剂才好。”他一页页翻着账册，慢慢念了下去，“再有就是钉马掌的三麻子崴了脚，买了些跌打酒，秋天时，小晴姑娘抓过一些补药，再往前，殇府来人，抓过些退烧的药……。”殇聿轻轻点头，那自是为楚寒那次发烧了。听他一路念下去，竟都是些寻常药物，剂量也少，竟无可疑。

“马老板！”殇聿伸手轻拍，合上账册，“能去你后院看看吗？”

“当，当然！”马老板一怔，随即匆忙答应。殇聿眉尖微挑，见他神情有一瞬慌急，心知必有事瞒着，便当先穿过边门，向他后院行去。

“这是什么？”殇聿走进后院，闻得一股药味儿，细看时，却是两只炉上正熬得药。

“小人最近不舒服，熬两副药自己吃的！”马老板急急上来，赔笑解释。

“你自己一下子吃这许多？”殇聿皱眉，轻轻闭眼，倾听院子里的动静。店里的人渐渐跟了过来，人声嘈杂中，却听得西厢房传来??簌簌的声音。

“何物？”殇聿眸光横扫，见马老板一脸的不安，殇聿更不多言，身形轻展，向西厢房掠去。踢开房门，张眼望去，却是一怔。只见十几只笼子，装着几十只白鼠，此外竟无他物。

“马老板！”陈青烨在殇聿身后跟到，见了白鼠，也是皱眉，“你是卖药的，还是卖白鼠的？这些白鼠有何用处？”

“不……，不瞒总爷！”马老板神情慌急，“这些白鼠，是小的试药用的！”

“试药？”殇聿不解，皱眉淡问，“试什么药？”

“殇大小姐！”马老板哈腰赔笑，“您老不知，这白鼠试过能用的药，人都用得！”

“是吗？”殇聿冷笑，“那你是试治风寒的，还是治咳嗽的？”

“这……。”马老板脸涨的通红，半晌，才道：“这些药，是男人服的！”

“问的就是男人服的！”陈青烨闻得，一把拉了马老板衣领，暴声怒喝，“快说！”

“咳！”马老板大为窘困，轻咳一声，才道，“治男人那个用的！”

“哪个？”陈青烨皱眉。

“那个……。”马老板瞟一眼殇聿，轻道，“这小白鼠，最初只有两只，小的给那只公的服了，短短数月，便有这几十只了。”

“啊！”陈青烨顿时明了，不禁哈哈大笑，拍了拍马老板肩膀，“瞧不出，马老板倒是有这病根子！”转过头来，见殇聿羞的脸通红，倒是添了抹媚态，不禁心中一动。“原来这殇家大小姐，并不比二小姐差！”随又轻轻摇了摇头，“好好一个美女，却成天做这男人装束，真是扫兴。”

殇聿心中尴尬，只得转身出来，去查其余房间，却一无所获。只得退出药材店，另寻线索。

“殇大人！”少顷，陈青烨随了出来，“可有其它线索？”口中问的殇敬，眼中却望着殇聿。见她皱眉凝思，心中却是大动，娶不得二小姐，能得这大小姐为妻，倒也是一门好亲。

“陈大人！”果见殇聿缓缓开口，“这大白天的，尸体是如何来在这路边儿的？”

“是啊！”陈青烨一呆。十多日的雪下过，风城的人憋的久了，如今初晴，自是街上闲晃，这尸体于大路边儿上发现，却是被人如何丢弃？转过身喝问，“这尸体，是谁先发现的？”

“大人！”赏秋阁一个小厮挤过人群来至面前，“是小的先发现的！”

“你是如何发现的？”殇聿不等陈青烨开口，抢先问话。

“这……。”小厮略一犹豫，搔了搔头，向东丽瞄了一眼，“小的说了，莫让东丽姐打小的！”

“废什么话？”陈青烨怒喝，“快回大小姐的话！”

“是！是！”小厮忙点头，向殇聿笑道，“不敢瞒大小姐，今日东家炖了锅肘子，小的偷得两个，寻思藏了明儿吃，见那路边堆得有雪，想着藏了臭不了，便想铲些雪到后院里，谁知刚挖得几下，便看到一件衣裳，顺手一拉，竟拉出个人来。”

“贪嘴的小猴崽子！”东丽咬牙轻骂，却也没得理会。

“那么说，那人早在雪里了？”殇聿皱了眉，轻轻移步，避东丽远些，垂首轻吟，“陈大人，这雪是军奴们清扫的吧？”

“不错！”陈青烨点头，“敢情殇大小姐是怀疑军奴了？”心中惊疑，军奴中，竟是藏着这般危险人物？

“不！”殇聿摇头，“军奴在陈大人管制之内，若说杀人，还有些可能，但这人是折磨至死，却是不能！”慢慢行至雪堆边，沉思良久，“怕是在清理积雪之前，这尸体就在了。”

“清理积雪之前？”陈青烨皱眉，“为何？”

“这天寒地冻，雪又那般下法，若是半夜里扔具尸体在这里，到得天亮，大雪也早将尸体掩了。”殇聿轻叹，“这雪堆原在路边，又挡不得哪家门户，自是无人清理。那抛尸之人，怕是原算得来年春天，雪化之后尸体显形，哪知有人偷了肘子要雪用，竟在此时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