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那偷肘子的小厮闻得殇聿提到肘子，不禁搔头傻笑，“看来，还是小的立了功了？”

“立你个头！”东丽自后挥手照他脑袋敲了一记，“小崽子，回去和你算账！”

“若说移尸，那大雪天的，当留下车迹！”陈青烨沉吟，“可惜，扫雪之后，将印迹抹去了。”

“十多日的雪，怎样的车迹也该掩盖了！”殇聿轻轻摇头，仰头望着远山出神，许久方道，“好在大雪封了山，凶手总逃不出风城去。”回眸直视陈青烨，“陈大人兵权在握，这挨家细查一事，大人该不会推给殇府吧？”

“自然！”陈青烨见殇聿明澈如水的眸子直视着他，心中不禁一跳，说话不由客气了三分，“殇大小姐此言好生见外，陈某纵是无能，也不会连这等小事也累及殇大人。”

“如此！”殇聿轻笑，向陈青烨拱手，“聿与爹爹拜辞陈大人！”

“大小姐留步！”陈青烨见殇聿做势要走，忙跟上一步。

“陈大人还有何指教？”殇聿回眸，今日的陈青烨竟是客气的古怪。

“殇大小姐令下官挨家挨户细查，却不知如何查法？”陈青烨竟是不问殇敬，只含笑注视殇聿。

“陈大人言重，聿小小女子，焉敢‘令’得陈大人？”殇聿唇角微撇，眉尖微锁，这等事，也需问她？这陈青烨，蠢不至此吧？抬眸向陈青烨瞅得一眼，微微摇头，“陈大人！风城是陈大人管辖，我父只是小小监军，这案子如何查法，还是陈大人做主！”

“陈大人，有何线索，使人报知本官就是！”殇敬见陈青烨看向殇聿的神色里，竟是有些钦慕，心中大为不悦。闻得殇聿将这案子轻轻推在兵寨头上，却是正中下怀，与陈青烨客气两句，回身唤了女儿上马，径回殇府去了。

“好辣的丫头！”陈青烨目送父女二人走远，竟是唇角含笑，呆望良久。

第二日清晨，陈青烨刚出得门，便见一个兵勇一脸惶急在门口立着，“把爷！”兵勇迎上，声音里带着轻轻的颤抖“昨儿夜里，石队长不见了！”

“不见了？”陈青烨皱眉，揉得揉额角，昨夜，酒似是喝多了，仍是有些宿醉。“去了哪里？”打个哈欠，不经意的漫问。

“不……，不知道！”那兵勇打得个寒颤，只道，“昨儿夜里是石队长当班，前半夜，小的起夜还见过他，今儿一早，就说不见了！”

“你是说……？”陈青烨想到那具尸体，心中一惊，“他也被人掳去了？”

“爷！”正说着，一个少爷军官自楼下奔来，“四周都查了，毫无踪迹。”脸色惊疑不定。

“昨儿当班的竟无人知觉？”陈青烨的脸越发阴沉，“是何人如此大胆？”

“爷！”那兵勇缩了缩脖子，声音直抖，“这风城人杂，比不得兵寨。”垂了头，却偷偷抬了眼皮，瞄得陈青烨一眼，“不如……，不如……。”

“胆小鬼！”陈青烨咬牙轻骂，自己却也心中惴惴。直奔下楼，绕赏秋阁行得一周，不见可疑。正惊疑间，忽见十余丈外平滑的雪地上，竟有一个新鲜的脚印。“呆这里别动！”陈青烨低喊，展开身形向那脚印掠去。却见那脚印极浅，大小若似孩童，十余丈内，再无第二枚。陈青烨心中暗惊，看样子，这脚印的主人身材矮小，轻功却是极高。眼见脚印足尖指向城外，便顺势飞掠而出，沿路查看，终于在临近山口处发现第二枚。

“带马！”陈青烨大喜，扬声急唤。兵勇慌忙牵了马来，他伸手一把带住，“你们远远随在我身后！”大声喝令，翻身上马，向城外奔去。

出得城，除了山道上有军奴们踩踏的痕迹之外，另有一行浅浅的足迹越过山石沟壑，向山的深处延伸。“吁！”陈青烨轻轻带住马缰，细细观察脚印，却见那足印均与赏秋阁外那一枚相同，足印之间均相隔十余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是什么样的人，会有如此轻功？追？还是不追？追，显见自己未必是那人对手。不追，自己的队长落于敌手，若是见死不救，岂不是令弟兄们寒心？正踌躇间，却见山路转弯处，一匹黑马驮着两人慢悠悠的行来。前边一人身材瘦小，灰衫青裤，一身奴仆打扮。后边那人，却是蓝袍银冠，红里黑面的丝绒披风映着轻颦浅笑的如玉容颜。

“殇大小姐！”陈青烨大喜，不意在此遇上殇聿，却是意外得一强援，扬声招呼，纵马迎上。

“陈大人？”殇聿望见陈青烨，大为意外，眉端轻轻一挑，唇角露出一抹淡笑，“陈大人也有闲情赏雪？”

“殇大小姐笑话！”陈青烨苦笑，目光到处，不觉惊异。只见殇聿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竟揽着身前那奴隶，神态极是亲密。陈青烨只觉口中泛酸，不觉笑道：“殇大小姐，听闻殇府家教极严，不想这小小奴才，竟得与主人共骑！”

“陈大人！”殇聿闻他提及楚寒，不觉沉了脸，一声冷笑，“陈大人莫非认不出他了？”轻轻俯首，看向身前楚寒，眸光极是温软，“这是殇聿当大人面收的男侍，敢情大人是忘了？”陈青烨闻言，留神细看，见那小奴仆眉清目秀，神态从容，却正是那日行了认主大礼的小奴隶。

“是他？”陈青烨闻言一窒。当日殇聿受他言语相激，情急之下，竟亲口道出收男侍一事，楚寒又当众行礼，他心知是小奴隶贪生怕死，便顺水推舟，毁了殇聿名节，以泄心中怨气，却未将收男侍之事当真。

昨日见殇聿镇定自若，侃侃而谈，对案子分析入木三分，偏又生的雪肌皓齿，举手投足间自成威仪，心中不觉动了念。哪知今日遇到二人，神态这般亲密，惊妒之下，他出语讥讽，殇聿却句句回护。那小男侍竟是平静无波，泰然受之，看来那收男侍之事，竟是不虚。况这一大早，殇聿竟带着这小男侍策马赏雪，宠爱之甚，表露无遗。一念及此，不禁惊怒。“殇大小姐！”陈青烨仰天一笑，极力压下心中妒意，“即便是男侍，也终究是个奴才，须越不过主人去！”

“陈大人！”殇聿心中厌极，却是轻轻一笑，反将楚寒抱得紧了，“此乃殇府家事！陈大人无事，殇聿告辞！”语露不屑，双手抱拳为礼，一提马缰，便欲策马离去。

“大小姐！”陈青烨一惊，忙扬声急唤。暗道自己吃这等无名飞醋，竟险些将大事误了。

“何事？”殇聿皱眉，只抬眸瞅向陈青烨，语气大为不耐，实不愿与此人多所纠缠。

“殇大小姐，请看！”陈青烨心知此时惹不得殇聿，只得转了话题，手指那行足印，“昨夜，陈某手下又有一名队长失踪，陈某只寻得一行可疑足印，一路追踪至此。”

“又有人失踪？”殇聿一惊，翻身下马，向最近一枚足印掠去。

“此人应是身材矮小，轻功却是极高！”陈青烨自后随来，见殇聿俯身查看，道出自己所想。

“嗯！”殇聿轻轻点头。见那脚印圆头横纹，显是男子足印，沉吟片刻，转头扬声道，“楚寒，过来！”

陈青烨闻言不禁皱眉，这殇聿竟连查案也要将那小男侍带在身边吗？“殇大小姐！”眼见楚寒下马，向二人行来，心中极是不悦，“那奴才不懂武功，带着是个累赘，不如交与陈某手下带回，待案子查清，再还与殇大小姐！”

“不必！”殇聿轻轻摇头，见楚寒慢慢跨雪行来，积雪甚厚，直埋至楚寒腿腹，“在这个脚印边踩一下！”伸手扶了，轻声吩咐。

“那足迹的主人，应比楚寒矮小！”殇聿俯身，细查两枚足印。眉头却是皱紧，比楚寒矮小，岂不更是个孩子？一个孩子，竟会是那等残忍的凶手？

“不会是女子吗？”身边一直沉默的楚寒突然悠然轻语。殇聿一怔，双眸骤然一亮，“对啊！”她再次俯下身子，果见那脚印略显纤细，稍一思索，自己伸足轻踏，随即移开。

“怎的如此像法？”陈青烨惊呼。只见殇聿的脚印与那神秘脚印极为相似，只是那神秘脚印要小得一圈。

“是个女扮男装，身材娇小的女子！”殇聿轻语，回眸望向楚寒，这个孩子，总是令她惊异，“你怎么会猜到是女子？”却见楚寒淡笑不语，便也不问。

要知楚寒成日随着殇聿，心中眼中也唯有殇聿，对殇聿穿男靴的足迹自是极为熟悉。此时见那脚印如出一辙，自也想到，那人与殇聿一般，是个穿了男靴的女子。

“果是如此！”陈青烨点头大喜，大声命令兵勇取他兵器，回身向殇聿笑道：“既查得凶手是个女子，又有足迹引路，陈某欲救回手下兄弟，敢请大小姐相助！”说着抱拳拱手。他心知殇聿功夫不凡，满心想得一强助，私心也盼与她同行。

“这……。”殇聿一怔，回眸看向楚寒。若说那人害人手法极为残忍，依殇聿的性子，势必会拚死一搏，除一祸害。而此时带着楚寒，既不愿他涉险，更不能交与兵勇带回，何况，还是与陈青烨同行。略一犹豫，只轻轻摇头，“陈大人，殇聿一介女流，当不得大用，若与大人同去，反令大人受累。”说罢，抱拳为礼，“大人保重，殇聿告辞！”伸手挽了楚寒，“走罢！”径自走向黑马，竟是不理陈青烨的邀约。

“大小姐！”陈青烨一惊，瞧那雪地上的足印，那人有如许高的轻功，其它功夫，当也不凡，他若自去，实无取胜把握。手下兵勇虽多，遇上高手，却是九死一伤。“请大小姐以百姓为念！”急急开口，欲留下殇聿。

“风城有陈大人在，我等小小‘百姓’自得安稳！”殇聿轻笑，却将“百姓”二字说的极重。一手抱了楚寒，飞身上马，“陈大人，保重！”双腿轻夹，黑马轻嘶一声，撒开雪蹄，向殇府奔去。

“大小姐！”楚寒眼见离陈青烨远了，不禁轻问，“是楚寒拖累了大小姐？”主人侠义，此时见了敌踪，竟是弃之不管，怕又是自己成了累赘吧？

“不！”殇聿轻笑，手臂揽紧，“那脚印的主人，必是高手，我并无把握赢她。”轻轻叹得口气，想自己一向以轻功自负，但从那脚印来看，那人轻功，不知要高出自己几倍。又想若不是有楚寒在，自己明知不敌，怕也会涉身犯险。而楚寒竟能一语道破，这小男侍竟是敏锐的令她意外。

“姐姐！”殇若月听得姐姐回来，径直闯入殇聿书房，见楚寒正在侍奉饮茶，不禁皱了眉。见楚寒上前见礼，只摆得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