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本已做好饱受斥责的准备,听她不痛不痒几句话就算带过,不由抬眸看着秦宛月,愧歉道:“奴婢之所以瞒下也是怕娘娘挂心无益调养。娘娘既如此吩咐,奴婢焉敢不从,今后定当如实回报。”
秦宛月安抚几句,和颜悦色将她遣退。待里外无人她看向寒竹,彼此眸色俱都凝重下来,寒竹压低声音眉头紧蹙问道:“娘娘以为,府中人有秦府眼线?”
“眼线倒是次要。近身侍奉的多是咱们从南瑜带来的人,又或是宫中分派,岂是他轻易便能收买的。想来也不过几个打杂小厮,偶尔透露些府里起居动向,谅他也不敢有什么异样举动。”秦宛月沉声道,“我只一点顾虑。白龙寺冲突中陈清亦在场,然而据红衣所言,他竟会置身事外全由红衣出头?我却不信。”
寒竹亦点头道:“陈清是庆王心腹,看他素日举止也颇讲究君子之礼,让红衣一介女子跑去泥泞花圃里捡画……确实不像他能做出来的。”
“就算如此,方才在前庭你也听见了,送画可是他亲自去的。秦桓视我如眼中钉,有这立时戳穿我身份的大好时机送在他面前,他能视若无睹?”秦宛月冷笑,“只怕陈清在侍郎府盘桓之际,孙莫岚已想方设法将疑点都说尽了。但凡陈清回禀庆王,此事传入宫中一经查实,我就得被遣回南瑜,抑或问欺君之罪赐一条白绫也不为过。无论哪样都不会重给我寻仇的机会了……秦桓,他这招可真是高明啊。”
“那陈清岂不是……”寒竹紧张起来,再三确定四下无人,俯身在秦宛月耳畔轻轻道:“岂不是留不得了?”
秦宛月沉郁摇头:“陈清不能动。他在庆王未受王爵时就相伴左右,又一起从军扶持多年,若无故身亡,庆王必定追查,风险太大。”
“那当怎样?难道听凭陈清受侍郎怂恿,将您身份戳穿么?!”
“万幸咱们发现及时,尚有小心的余地。”秦宛月缓缓道,“眼下虽不能妄动陈清,却也不可跟以前似的不闻不问。让萧氏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尽可能盯紧他任何动向。若他果真受秦桓挑唆追究下去……咱们再议对策。”
寒竹一一应下,又问:“那红衣呢,可要一并监看?”
“红衣……倒是无妨。她终归是我身前女官,秦桓没有跟她来往的机会,况且红衣也不可能与他有牵扯。这一点我还是笃定的。”秦宛月眸色沉暗,“当务之急是秦桓如何得知红衣陈清会在佛诞日前往白龙寺。红衣是佛诞前一日下午才向我告假,能在九个时辰内将消息传出府,此人定与红衣往来深厚,又是府内不起眼的角色,平日时常离府或与府外人来往——你就照着这几点去查,录出名单给我过目。”
寒竹迟疑道:“娘娘您也知道,红衣掌内务事以来颇得嬛婢们好感,府内各处丫环与她都或多或少有往来,若要逐一排查只怕有些困难。”
秦宛月拧眉良久,想寒竹此言确也在理,无奈下只得先盯紧陈清,至于身份莫名的秦府眼线,全靠寒竹暗中筛查了。
主仆两个商议既定,寒竹便去准备给萧家的信,秦宛月独憩榻上重又捋了一遍前因后果。自与秦桓相见以来,她就始终悬心不下,她明白秦桓必与自己一般,恨不得尽早剪除对方以了宿怨。秦府两个月来毫无异动,她正暗自琢磨揣测秦桓的心理以及可能的计划,便生了白龙寺一事,虽将自己推入险境,好歹知道了秦桓的行动意向,也便容易应对了。
秦宛月轻吁一声,拿起玉玦凝视良久,垂眸浅淡一笑,喃喃道:“不过刚开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