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公主静静地将司马衷看着。
曾经顶天立地的父亲,此刻悄无声息地睡在那里,双眼紧闭着,一张往日里泛着健康血色的脸这时已变得灰败,呼吸也似有似无,已是一副油尽灯枯之相。
那是她的父亲,是给了她生命的父亲,也是曾带给过她无数快乐和痛苦的父亲。
此刻他就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救赎。
她又转头看了游凤青一眼。
他正抱着手,似笃定她一定会答应的模样,满脸都是志得意满,嘴角微微地向上勾起,正是一个十分愉悦的姿态。
心,似针扎般正难受着。
“我……”
她几度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要放弃的话。
“小宣华,你如今尚可有时间犹豫,”游凤青好整以暇地笑起来,“可你的父亲却等不得。你瞧他的手指。”
他指了指司马衷正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手指,“这是回光返照,你若再犹豫下去,便再也不必见到他了。”他似忽地想起些什么,又有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也是你该犹豫,毕竟,无论你放不放弃这个身份,救或不救,他都再也看不到你了。”
若她答应,他便立刻奉上解药,但代价是这小姑子要永永远远地随他远走高飞。
若她不应,他不救人,司马衷也会因身体里游走的剧毒而丧失神智,虽不会死亡,但却永远也醒不过来。
这道题,无论宣华公主选择什么,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
但他想要看一看她究竟会做到哪一步。
她,会不会选择那个叫他满意的答案……
藏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抬起,想要将她的下巴重新端起来,迫她与他对视,但他还未来得及这样做,那小小的姑子已先他一步抬起头来,似有些痛苦,又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你若出手,他果真会醒来?”
她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如在抓一根救命稻草般,声音带着某种不可置信的迷离:“你若出手,我父亲他,果真会醒来?”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若你果真有办法救他醒来,我,我愿意放弃一切,我愿意跟你走……”
说出这句话,她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如同脱了臼般,无力地在身侧晃荡着,已不受她的控制。
作出这个决定,她只觉得身上无一不疼。
从皮到骨,从血到肉,每一寸都似在被一股大力狠命地撕扯着,却不要她的命,似只要看她如此痛苦地被折磨,便已心满意足般。
她跌在地上,双眼无声地将仍躺在床上了无生息地父亲看着。
这是他难得安静的时候,也是难得清闲的时候。
没有了堆积如山的政务,也不必再面对任何令人忧心的烦恼,他躺在那处便显得极为安静。
唯一双眉仍紧紧地皱在一处。
“父亲。”她喃喃地唤了司马衷一眼,眼睁睁地看着因得了她这个答案而明显变得有些兴奋的游凤青小心翼翼地将司马衷自床上推起来,又将他身上所有封着穴道的金针全部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