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记忆自脑海中奔涌而出。
慌乱的奔逃,一声接一声地呼喊,有人在惨呼着哭泣,有人痛苦地倒下,所有的慌乱和挣扎痛苦中,他却始终躺在一个温暖柔软的充满了奶香的怀抱里。
那个软软的怀抱,似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将所有的暴风雨都悉数替他挡去。
无数次的回忆中,她从未真正地看清过怀抱主人的脸,但在这时,记忆中那张脸却忽然变得鲜明,与面前这张脸重叠在了一起。
这张脸,只比从前的那一张温柔的脸多了岁月的沧桑和严肃。
那是他尚在襁褓中时喂养他的姆妈,因在乱时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便将他看得如眼珠子一般,纵父母偶尔罚他,她也总是毫无条件地护着他……
只是后来姆妈忽然失踪了。
她消失在某个漆黑的夜晚里,待他醒来时,已随父母到达了边陲小镇,正式地成为被流放家族中最小的那一员。
而姆妈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曾经香香软软的怀抱,毫无底线的维护和日夜的守护,随着时光的流淌,似都忽然成为了他做的关于京都洛阳的一场白日梦。
唯在这时,曾经关于洛阳和姆妈的记忆随面前这张老脸裹挟着洪流汹涌而出。
他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唤了她一声:“姆妈,姆妈……”
三十岁却如少年郎的冷脸难得有了破冰的痕迹。
那妇人也将他定定看着,足看了许久,才犹豫着伸出手去,想要将他如小时候那般抱在怀里,但她的手不过刚刚触碰到他的衣裳时,他便本能地发出了一声惨呼。
是她不慎碰到他衣裳上掩藏的伤口。
随着那声惨呼,二人这才回过神来,游凤青又唤了她一声:“姆妈,你怎会在此处……”
妇人目光在短暂的温柔之后又重新变得冰冷:“大郎,我是来带你走的,你快随姆妈走……姆妈在宫门处备了马车,你只消忍着疼,随姆妈走便是了……”
她心疼地看着游凤青无力垂在一旁的手:“这天杀的狗皇帝……大郎,你随姆妈走,快,若再晚半寸,狗皇帝若来了,你便走不成了……”
她说着便伸出手去,想要将少年如小时候那般抱在怀里——她常年练武,并不敢有半点松懈,不过一个身量如少年的游凤青的重量,并不被她看在眼中。
伸出去的手犹豫的原因,是她不知少年身上究竟有多少处伤,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才能让他不那么痛苦……
妇人的挣扎游凤青全都看在眼里。
短暂的感动之后,他极快地回过神来,便有了分析的能力:“姆妈,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在这种时候,诚然自由十分可贵,但并不代表他就会轻易地放下戒心……
非是他不信任姆妈,实在是他这些年经过许多颠沛流离,于某些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的事情来有着某种十分敏锐的直觉。
似乎,这事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透露着某种不对劲。
姆妈便再厉害,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妇人,即便她侥幸地入了宫潜伏,甚至是每日勤耕不缀地练武,不曾有片刻松懈,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具备了这般的能力……
这些黑衣人,与其说是姆妈的助手,却不如是某个神秘组织里派出的最顶尖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