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忙让她不必客气,又夸了几句苏锦华,叫苏三太太放宽心。
回府的路上,周氏看看穆春,又想想苏锦华,忍不住叹气。
穆春比苏锦华还略大,虽也有提亲的人上门,可哪一家都不如文昌伯府。
想来,怕是先前穆春顽劣任性的名声在外,好的人家避之不及。
又看到如今女儿亭亭玉立,却因为早些的名声被耽搁,一时有些忧愁。
穆春见她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故意问道:“父亲何时启程去楚州?”
只要穆文忠离开阳岐城,她就有办法对付那个霍青青。
这个妖女,趁着母亲孕期出手勾引父亲,害得父母恩爱夫妻离心,最后父亲居然干出与妓私奔的龌龊事来,令穆家满门蒙羞。
母亲大着怀胎十月的肚子,一个人苦苦支撑家里,硬是没有倒下。
可提前了半个月生出来的小妹妹,却真真实实告诉穆春,周氏心里是苦的。
丈夫跟妓女跑掉,这是一辈子洗不清的侮辱,也残忍地戳断了周氏挺直了一辈子的脊梁骨。
严氏冷嘲热讽,穆家风雨飘摇。
那时候,就连一向觉得周氏贤惠能干的穆立,都忍不住将大儿子离家不归的事情,迁怒于周氏身上。
周氏一个人默默承受,咬牙硬挺。
穆春至今不知道,母亲是如何熬过了那漫漫长夜,顶住了谩骂侮辱,撑过了苦楚岁月。
然,光凭周氏一个人的力量,要将摇摇欲坠的穆家撑住,如何困难?
更遑论,没多久,穆凌云也出事了。
周氏一夕之间信念轰然崩塌。
管家之权被严氏夺走,她中年连续失去女儿,接着丧夫丧子,却连死都不能。
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襁褓婴儿,要靠她养活呀。
孤苦无依,忍辱偷生,是周氏那段晦暗时光最准确的描述。
直至后面穆立被革职自尽,穆家分崩离析,连娘家也不能依靠。
周氏终于崩溃,带着蹒跚学步的女儿,一把火了结了所有的苦楚。
霍青青!严和明!
穆春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回到府中,已经是掌灯时分,穆春就着烛火看了几页书,倦意一阵一阵袭来。
玉梅与她说着话:“刚宝竹来说,二小姐再看棋谱呢。”
说着许久没人应,回头一看,穆春已经用胳膊肘托着头,一点一点睡着了。
恍惚中隐约听见有人敲窗户,玉梅过去打开,见窗台上放着一个小盒子。
她忙追出门去,左右四下看了看,并无外人,回到屋里,穆春从瞌睡中醒过来:“什么事?”
“有人敲窗。”玉梅将盒子递给穆春,见她正要打开,忙又夺了回来:“还是奴婢来开吧,要是毒药可怎么好?”
穆春忍不住噗嗤一笑。玉梅跟着她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也谨慎起来。
打开盒子,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穆春远远闻着就觉得心旷神怡,贪婪吸了几口。
玉梅也叹道:“好清甜的香味,像是栀子花。只这样打开就沁人心脾。”
穆春点头:“是好东西。”
“谁送的呢?”玉梅狐疑。
穆春想到上一世也曾这样敲过她的窗户,心下一凛,忙命玉梅将盒子收好不要张扬。
翌日一早,打着呵欠的穆春对周氏道:“东院的围墙是不是矮了些?半夜老是有猫爬上爬下。”
周氏笑着道:“猫连房顶上都能爬过,更何况一点儿围墙?”
穆春道:“那也多派几个人巡逻吧,省得吵我睡觉。”又问穆文忠何时启程去楚州。
周氏道:“你爹今日去城里办些事情,明日一早就走。”
穆立已经来信催了好几回,只是上一次因为宁华郡主交待的私密事务耽搁了,这一次又因苏老太太寿辰太近,索性赴完宴了再去。
穆春听后心里一动,问道:“办什么事?何时回来?”
周氏摇头:“没有说,但是午饭大抵不回来吃的了。”
穆春是真怕穆文忠又去找霍青青,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叫了豆豆去杨柳馆盯着,看看霍青青在不在。
徐五太太先前是在穆家住了很久的,豆豆倒是不陌生,只是去杨柳馆这种地方,她有些迟疑。
穆春道:“晚上回来了,让小厨房给你做红豆酥吃,管够。”
豆豆抿着嘴笑,一溜烟穿出角门跑远了。
穆春站在角门处,等她走了才对玉梅道:“若是豆豆回来说什么,千万等在我们自己屋子说。”
她怕豆豆年纪小,说秃噜嘴。
玉梅笑着道:“奴婢省得。”又朝月亮门那里努努嘴:“表少爷来了。”
只是她还未过去,穆秋已经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将周谨益的去路堵住,绵绵软软叫了一声:“表哥。”
周谨益面上一红,冲穆秋拱手行礼:“表妹好。”
穆秋见他的小厮多寿捧着一个锦盒,笑问道:“这盒子挺华贵的,装的是什么?”
周谨益忙揭开来给她看:“这是棋。我母亲从京城刚寄过来的,我想去找姑母下几盘,表弟们都出去了。”
穆秋笑呵呵地道:“大伯母事忙,如何得闲?若是表哥不嫌弃我学艺不精,倒是可以奉陪。”
周谨益笑着道:“不敢嫌弃,我也是初学。”
两个人就近找了石凳子坐下,穆秋平素顶爱干净,此刻也不拘俗礼,让玉新略微拿帕子擦了擦,就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