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没有回他,自顾自道。
只是上天不佑,直至六旬常兴还膝下无子。
在他娶了第三位夫人郑氏后,依旧是没有动静。
郑氏闻言,听闻天竺寺的菩萨极灵,不如去求上一求,常兴就择了日子,陪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乘船去了东胡的天竺寺。
海上遇风,船失了方向,三个月行完的水路,用了半年还没有走完,更是在靠近东胡时遇上了一头海怪。
海怪脚上长了孩童手臂一样的触须,它缠住行船,不让船继续上前,慌乱之中,船上的水手以斧斩断了他的触须,这才脱身。
随行的还有一位占师,他对常兴道,传说海边的女子若是不能生育,他们的家人就会下海去寻各样的奇鱼,带回去煮汤给女子喝下,不需一月,女子便会坐胎。
常兴急忙让人把那海怪的触须煮了汤喂给妻子喝下。
果然,刚到东胡,还不曾到天竺寺,他请人来为郑氏把脉,大夫道,已有喜。
乐得常兴也不去拜菩萨了,狠狠花了一笔钱在东胡购置宅院,为的就是让郑氏安心在此处生下孩子,以免路途遥远,再生波折。
不觉到了九个月,郑氏忽腹痛难忍,常兴请人去叫稳婆,自己则在门外守了半夜。
快到天亮,屋内一声婴儿啼哭。
常兴急忙问出来的稳婆,“是男是女?”
稳婆伸出手要红包,“恭喜大爷,是个哥儿。”
常兴自然高兴,请了前前后后许多朋友客人来吃酒,宴席摆了三天。
只是这孩子到底奇怪,从小喜欢泡在水里,郑氏有一回给他洗澡,忽然听见老爷叫她,急急去了,却把孩子忘在了桶里。
待她回来,一见孩子埋着头在水里,心顿时凉了,哭道,“我的儿啊……”
孩子吐了几个泡泡,冒了头出来,“娘亲怎么才回来。”
嘿嘿对着她笑。
郑氏便问他,你在水里泡了多久,这些人竟然一点儿眼睛也不长,竟不知把你抱出来,等你父亲忙完,我非得要把这些刁奴好好收拾一顿。
孩子说不是,是他自己想要在水里多玩儿一会儿。
郑氏去摸孩子的手和脸,一点儿也没有被水泡白的痕迹,吃惊不已。
每日这孩子都得洗澡,一日不洗便脸色苍白,胸中喘不过气。
常兴听人说,男孩子难养,要是不把他当成男子养,当个女孩,反倒命硬,遂取名颜娘。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女孩子,娇嫩嫩的小脸儿,细细的眉,两只眼睛秋波似的,扎着两个羊角辫,见人总是爱笑。
颜娘越大越淘气,和他父亲一样,读书又不爱读,孩子大了,小时候的名字便不好再用了,于是改颜娘为晏梁。
不过他并非一个腐物,凡书凡人一目了然,过目不忘,到了十一岁,只要是他看过的书,见过的人,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例如你问他几个月前某一日母亲所穿衣着,父亲早起餐点,他都能想得起来。
说书人回过话头,“常兴五六年前便不在了,故此今日从久意路过的,就是常兴的儿子,常晏梁。”
百晓生觉得没意思,本想风光风光,却被人抢光了风头,“说的你好像亲眼见过常家人一样。”
说书人抿抿嘴,须臾道,“闻某初见常兴,约莫也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话罢,众人都笑了。
他才多大,顶多不过二十五,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他四十年前便见过常兴,有谁会信。
季离忧揉揉鼻子,无奈一叹息。
说书人也笑了,“诸位,在下不过道听途说,说书的,就是讨各位个欢喜,方才所说,只当是趣闻一听便是。”
有人就说,“既然是趣闻,做不得真,那先生就再说说,听这常家的事,还真有意思。”
大家都起哄让说书人继续说。
他说了声献丑了。
话说晏梁大了,就从家里搬去了园子里,父亲找了名师,日日督促他学习,叫他好生心烦。
不多久,父亲要回一趟伯虑,家中无人敢管教他,他便日日在园子里一处一处的游玩,书封也不碰一下。
一日在园子内玩儿,走入一片奇石后,见一仙山,他爬了上去,发现仙山深处还有楼阁十来座,像是无数珍珠砌成的仙都。
信步走入,见一门,大着胆子走了进去,里面别有洞天。
正看得入神,猛地听见一阵笑声,如莺歌之声,他呆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忽有一人从他背后轻轻拍他一下,“看什么呢?”
晏梁急忙转身做了一揖,才敢抬头看这女子。
却被女子呼道,“低下头。”
他不敢仰视,只好低头看她穿的百褶千蝶罗群,墨色撒花鞋面,他也不敢出声,只得弯着腰站着,本来闯入这不知名的地方,他就十分害怕。
女子叹气,“伸出手。”
他便伸出了手。
这神女在他掌心写道,“天上人间,前缘终是无缘,只笑迷途者枉然,堪堪。”
晏梁低着头问她,“姑娘是何意思?”
她低声道,“你去罢,此地非你久留之地。”
他走了几步,地上青苔打滑,一下跌到,猛然再看身边,那里还有什么楼阁美人,一切都像是幻境一般。
他觉得奇异,再回头看,也不见方才那个女子的踪影了。
忽又听见女子莺歌般的笑声,他仔细辨认,这一次,声音很清晰。
他顺着声音在园子里乱逛,走到一处角落,看见两个女子在那里打秋千。
一个女子推着另外一个女子,“姑娘小心些,要是掉下来可了不得。”
秋千上的女子撇撇嘴,“就数你最小心,日日唠叨。”
两个女子背对着他,并没有发现这个男子。
“你们是何人,怎么会在我的园子里?”他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