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娇恙闻言,浑身一震。
她不知道江贵妃此话何意?
这是在套她的话?
江贵妃看到她眼底的戒备,也不好讲事情始终讲述一遍,便道:“你的女儿,生的好,世人称为活菩萨。”
骆娇恙依旧不语,她的女儿这事知道的人甚少,这江贵妃此番邀请她前来赏花,只怕是别有目的。
如果她是要搬到镇国侯府,随便去。
可若是想如丁北瑜一样,拿她女儿做文章,除非她死!
江贵妃看她的戒备丝毫没有减少,继续道:“墨儿之前曾被你女儿所救,说起来,你家女儿也是墨儿的恩人。这次请你进宫,乃是依依的主意。她认识你女儿,且与关系甚好。便是你家诗情托她找上本宫,想让本宫想法子让你离开那,去你女儿身边,你可愿意?”
她说完这话,掏出之前霍依依给她写的那张字条,递给骆娇恙。
骆娇恙自认年轻时,依照她爹的品级,像江府这样的贵族交际圈,她还没资格混进去。
她与霍依依也仅限于认识,偶尔有往来。
但如江贵妃所言的手帕之交,就显得有些过了。
眼下纵使她心有疑惑,但还是接过了字条。
待看清上面的话语这,骆娇恙再次沉默。
真的是诗情想要接她回去?
诗情知道自己,所以想和自己团聚?
想到那个除了出生那日外,至今都还没见过一次面的女儿,骆娇恙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是人母,这些多年,又岂会不想?
那可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八个月长大的孩子,身子里流的有一半是他们骆家的骨血的孩子。
不知道如今长多高了,模样像谁?
这些年,可有怨恨过自己?
“诗情现住在榕城南县治下的吉峰镇下头的村庄,那里百姓拥护她,人人称颂她。她自知身份,也明白如今的处境,就未曾到京城里来。但她心中牵挂于你,得知你还在世,就托人让本宫想法子。本宫再一次问你,你可愿意?若是愿意,一切交给本宫,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成。若是不愿,那便当今日本宫没邀过你!”
骆娇恙不知道江贵妃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帮自己。她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与其在那府上等死,倒不如赌一把信一次。
输了,横竖都是死,只不过是死在哪的问题。
赢了,那便是在临死之前,能够见一次她的诗情,她的女儿。
“嗯!”
江贵妃看她低头半晌,这才轻应一声,心下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今日她算是帮了那个丫头一把,也送了一个人情给她。望她能够看在今日这份上,他日进京之后,能够替她好好医治玄哥儿,也望她能够为大楚带来希望。
天定的儿媳,她的亲娘,她这个未来的婆婆总得顾着一些。
镇国候府中,自打骆娇恙被明公公接走之后,苏子宁便心浮气躁,看谁都不爽。
面对府上的下人,轻则谩骂,重则打死不论。
不过一天的时间,侯府上便死了五个人,使得侯府中人心惶惶。
这种情况,持续到骆娇恙吐血昏迷不醒的被送回府中截止。
苏子宁见状,先是在侯府中大喊让人请大夫,随即跟到骆娇恙房中。
待看到双眸紧闭的人,她冷冷扫了骆嬷嬷一眼,这才哈哈大笑道:“真是个贱命,别人去一趟皇宫是神采飞扬的出来,她倒好,要把自己的命搭上。”
骆嬷嬷低头,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忍。
苏子宁看骆嬷嬷不回嘴,便上前伸手轻轻刮着骆娇恙那白皙胜雪的肌肤,眼底闪过一抹嫉意。
突然,她那修得极为锋利的指甲,狠狠地掐住骆娇恙腮帮的一层薄薄的皮肉,不多时,就见肌肤下头溢出血来。
苏子宁见状,眼底带着嗜血的笑意,但看到依旧还未醒过来的人,松手伸指探向她的鼻翼下方。
当见那鼻翼半晌才有呼吸出来,心中恨不得拿起枕头将其闷死,但也知现在还不是时候。
否则她玩死骆娇恙,坏了侯爷的大事,不出两日侯爷也会玩死她。
骆娇恙从皇宫中出来后连着昏迷不醒三天三夜,请遍名医都无奈叹息的消息,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京城之人都道镇国侯夫人福薄,受不住皇宫的贵气冲击,大限将至,已经无力乏天。
不知京城情况的温玉,与小娃一天只歇两个时辰,饿了吃块干馍馍,渴了喝点冷水的她,眼看要到榕城时,面色越来越白,甚至身子隐隐传来不适之感。
小娃见她这样,有些心疼:“姑娘,马上要到了,不若下来走走?”
这种天气,这般赶路,连她这个常年训练的人,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像姑娘这样的弱女子了。
温玉只要想到还躺在床上等自己救治的楚玺墨,又哪里肯停下来。
“不,就快到了,继续!”
两刻钟后,温玉与小娃风尘仆仆的进了楚玺墨在榕城置下的院落。
江云野看温玉神色不对,有心想让她去休息,奈何想到如今依旧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楚玺墨,便将那句话又咽了下去。
墨哥儿能撑到现在等温玉来,这已经是整个榕城医术最好的大夫所努力的结果。
他怕再耽搁下去,还没等温玉缓过来,墨哥儿就先一命呜呼了。
温玉强忍着腹部隐隐传来的疼痛感,吃了两粒自己炼制的益身丸,闭眸歇了一刻钟,便随江云野进了楚玺墨所在的厢房。
待见到床榻上双眸紧闭,瘦了一圈的人,突然,她的心像是被人扎了一针,片刻间疼得她难以呼吸。
“楚玺墨!”
她走上前,伸手摸着他冒着青须的脸颊,轻轻的低唤一声。
很快,她就将手探向楚玺墨的脉搏,又检查了一番他的眼睑,最后视线落在他的胸口上。
来的路上,她已经打听清楚了楚玺墨的具体情况。现下问道他身上的血腥味,心知他的伤口还未缝合,就不知内脏里的具体伤情如何。
“诗情,墨哥儿的情况如何?”
江云野看到温玉放下手,忙问道。
“准备一碗麻沸散,一锅热水,烈酒一坛,还有针线,要快!对了,另外备一钱三七,捣成粉末备用,没有的话,就胜红蓟。除此之外,我需要一根清洗干净的牛羊细血管,大约一尺半长,还有今年新下的干净棉花若干。”
江云野不知道烈酒和针线,还有那个什么牛羊血管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听到这话,还是令人去准备。
温玉小心翼翼的解开绑在楚玺墨胸口处的布条,待看到里面露出红色绽开的皮肉之时,双手不禁有些颤抖。
“姑娘?”
小娃看出她情绪的不对劲,忍不住低呼一声。
温玉不自觉地将手捂住胸口,感受其中那慌乱的跳动,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方才心中的那抹凌乱,因他而起,眼前这个没见过几次的男人,为何会如此牵动她的情绪?
莫非,动了情?
想到这她用力的摇了摇头,紧咬下唇,深呼吸几下后,这才冷静下来。
“无事!”
眼下江云野还没把东西备齐,温玉将心中的杂念摒除后,这把布条给楚玺墨轻轻覆盖而上。
紧接着在小娃的目光下,她坐到床头,背靠着床架,抓起他放在一旁的手掌,将其握在手心,闭眸休息。
一路奔波到现在,她的体力早已透支,加之腹部的不适感越来越强,莫名的让她有种心慌的感觉。
眯一会,她眯一会儿就好。
小娃见她疲惫状,也心知她此时在养神,便悄悄退了出来。
翟一见小娃,忙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急切道:“主子如何了?”
小娃不耐烦的将手抽出:“我家姑娘现在累狠了,在歇息。六爷的事,等我家姑娘醒来再说!”
翟听到小娃一口一句我家姑娘,接着又称主子为六爷,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你……”
“翟,我心知你着急六爷,我也着急。但我家姑娘在接到信息后,就马上赶来了。这一路,我们骑马过来,一天就睡两个时辰,更别说吃的喝的。你我是训练过来的,倒也还好。可姑娘,她不一样。赶到这里,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你可知道,她过来时,家里可是在乔迁。为了六爷,她连自家的大事都抛之脑后了。翟,让我家姑娘多歇会吧。横竖她都在这,六爷也不会有什么事!”
别看小娃年纪小,可她是翟一手训练起来的,自然知道她的性子。
眼下见她扯着一口娃娃音如此语重心长的说这些话,心下还是有些愧疚。
刚才颜姑娘过来时,她眼底因疲惫的血丝,还有苍白的面孔,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是他太过于关心主子,而忽略了其他事。
小娃看翟不语,深怕他不同意,继续游说道:“翟,你要知道。只有我家姑娘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治疗六爷!”
等到翟“嗯”了一声后,小娃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别说温玉了,就是她,这一路过来,别人要花七八天的时间,她和姑娘硬生生的只用了不到五天。
在这寒冷天气不好的季节,其中的艰辛,只有她们当事人才知道。
房间内,楚玺墨面色潮红,额头上布满细细汗珠,苍白的嘴唇开始起皮。
他的嘴巴无声的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头更是左右摇摆不定。
温玉本想眯一会儿养养神,奈何实在过于疲惫,便睡了过去。
她的警惕性一向很强,即便是睡着,也是浅眠。
当她察觉到身边的人不对劲,便睁开眼眸,快速看向身侧的人。
“小丫头……小丫头……孩子,孩子……”
他的声音实在低,温玉没听清楚他再说什么,只是看他的口型,似乎是说孩子的事。
什么孩子,谁的孩子怎么了吗?
温玉脑海中闪过这抹疑惑,便出声道:“楚玺墨,你说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楚玺墨仿如陷入梦魇中,嘴里一直喃喃着孩子什么的,这使得温玉更加的疑惑。
“叩叩叩!”
突然门被敲响了,温玉回过神来,看他的情况似乎不大好,又掀开那白布。
待见到伤口处又开始不断往外溢血时,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进来!”
小娃、翟和江云野等候在外,听到房内终于传来声音,三人纷纷走了进去。
“东西可都准备好了?备好就都端进来。小娃,你留下给我当副手。江大人,一会儿麻烦你将麻沸散帮我给他灌下去先!”
“好!”
江云野和小娃同时应了一声。
温玉则是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刀与银针都拿了出来,准备消毒。
楚玺墨的身子里内出血严重,她必须得让那些都排出去,不然在这样下去,他就真的完了。
之前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夫,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见将他身体里的淤血排出。
待所有东西都准备齐了,江云野将麻沸散给楚玺墨灌了下去,这才推出房间,在耳房中等候。
温玉回头看了眼楚玺墨,深呼吸一口气,对小娃道:“点两盏油灯过来放床头,另外把那桌子移过来,你再用烈酒洗一遍手。”
小娃闻言,点头照办。
等她洗完手后,楚玺墨麻沸散的药效也开始作用。
温玉快速在楚玺墨的身上按照几个穴位扎了几针之后,再次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拿刀对他的胸腔划下第一刀。
小娃见状,双手紧握成拳,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温玉,眼底是浓浓的戒备。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如今她的主子是眼前这位姑娘。
她现在是在救六爷,并不是在害他。
对,她是在救人,不然不会准备这么多东西。
她应该相信的!
在阮家坑那么久,虽然没亲眼见到她救人,但偶尔也有听碧云提起过关于姑娘动手术的事。
温玉此刻没心情管小娃是怎么想的,她之所以叫小娃进来帮忙,而不是叫外人,是因为她怕其他人更不能接受眼下这情况。
除此之外,她也是在考验小娃对她的忠诚度。
如果小娃认为她这是在谋害楚玺墨,那边她就没留在身边的必要了。
等温玉打开楚玺墨的胸腔时,小娃的手心早已汗湿。
“牛血管!”
温玉手心向上,朝小娃要东西。
小娃摊开手心一看,又想起之前温玉让自己洗手的事,顿时在又先跑去洗手。
温玉见状,眉心一皱,自己动手拿过泡在一旁的牛血管,将其放到早已积血甚多的胸腔中。
“盆子!”
已经洗好手的小娃快速将之前准备好的木盆端了过来。
但见温玉对着那牛血管捏了几下后,就陆续有血水排出。
小娃亲眼所见楚玺墨身体里的积血越来越少,想了想道:“姑娘这是排出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