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寻回首看他,欧阳谢怀却眼望远天,满目粲然。那一瞬,莫寻有些懂得刘英芝为何会甘心情愿地辅佐欧阳谢怀,呕心沥血身化劫灰也在所不惜。因为欧阳谢怀的身上,有着真正的帝王气概。
莫寻看着他,终微微一叹:“陛下,贫僧想告诉您,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出于欧阳谢怀的思量,想要早些告诉他刘英芝已经命不长久,他第一次为眼前这个青年帝王感到不忍。若是时日不多,便要争叫眼前一日胜过一年,也惟有如此,在将来漫长的孤寂里,才能有多一些的回忆温暖冰冷的心。
“陛下,刘大人醒了!”张祥的声音从远处奔来,打断了莫寻未竟的话。未待他反应过来,欧阳谢怀已拂袖而去。
莫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暗叹:欧阳谢怀啊,你有着非比寻常的勇气与自信,但是,一旦这重重殿宇埋葬了你最爱之人的性命,在将来无数的月夜里,你独面寂寞时,是否会想起今日的一番话,再看这里,是否会觉得凄凉如冢呢?
欧阳谢怀大步走到床前,一把握住刘英芝的手,笑道:“你方才睡得可真是沉,被朕脱了衣服都不知道。”
刘英芝的脸刹时飞红,为她玉白的容颜添了几许生气风情。她恪守规仪,虽不能起身,却也点首为礼:“陛下。”虽然气息有些虚弱,但这一声陛下依旧清明镇定,竟似有意提醒着欧阳谢怀的身份行事一般。
欧阳谢怀也不坐下,只趴在床边,歪着头枕在被褥上,丝绸清凉如水的触感让他想起方才为刘英芝擦身时,指下触及的肌肤:“还好你睡着,那时你若动上一动,朕还不知做出什么来。”
刘英芝面上更红,却沉声道:“臣卑微之躯,竟劳动陛下,臣惶恐。”
欧阳谢怀无奈轻笑:“虽然明了你的心,但英芝你煞风景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啊。”说罢站起身来,整了整衣,端肃了容颜:“师傅,你有什么要教训的,赶紧说罢,朕认真听着。”
刘英芝靠着枕,看着眼前青年的模样不由有些好气又好笑,和声道:“陛下放心,臣不会为您离开德宁宫而进谏的。皇后是非同寻常的女子,臣明白她的意思。”
欧阳谢怀皱眉:“你怎么和她一样神神秘秘的?”挨着刘英芝坐下,冷声道:“英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
刘英芝侧首凝视近在咫尺的容颜,这张脸,很熟悉也很陌生。从他少年时开始,看着他一日日褪去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俊朗英挺,身量拔高,日益有了令人倾倒的帝王之气。而自己虽然站在全天下离他最近的地方,但是,九层阶下,仅能见的,也只是毓珠冠冕的灿烂光华。猛地醒悟到,她离帝王欧阳谢怀其实很远很远,那是终其一生也不能缩短的距离。她突然明白了欧阳谢怀将她强行留于宫中的心情,不仅是爱,也是一种绝望,一种无奈。
微微含笑,温柔而坚定地握住欧阳谢怀的手:“陛下,爱您的人,纵使欺骗了您,也是为了爱的缘故。”
欧阳谢怀沉默不语,复又笑道:“英芝从来没有骗过朕,朕真是乱担心。”将刘英芝温柔地揽在怀里:“有一件事,朕要亲自告诉你。今日,朕如了你的意,册了皇后。可是,朕也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了了一个夙愿。”